苗银花,生于一九一二年辛酉年,苗家湾三组人员,后走丢,报案三十三次,皆无果。
短短的一行字,却有着极为痛苦的背后经历。
报案三十三次。
是谁来报案的?
又是谁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失望后,又再次抱着希望来报案的?
陈美娜的心脏仿佛跟着被大手攥着了一样,生疼生疼的,她强行把眼里的热泪给逼了进去,继续往后寻找。
果然看到了一行字,她的眼睛都跟着瞪大了几分,指腹循着那一行字,细细的摩挲下来。
她嘴里也跟着喃喃道,“苗金山,生于一九零九年庚午年,苗家湾三组人员,于一九二二年七月,多次报案妹妹走丢,拒绝协调,打砸办公室被抓一次、两次、三次……”
陈美娜有些不忍,看后面了。
她不知道,舅舅到底被抓了几次。
她深呼吸,又深呼吸,这才睁开眼睛,强压着一股难过,继续往后看了起来。
“三十三次,后因扰乱公安局秩序,打伤公安局办事人员,故被抓判刑一年半,出狱后,不知所踪。”
陈美娜的呼吸都跟着痛了起来,她紧紧的捏着档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三十三次。
判刑一年半。
出狱后,不知所踪。
每一个字都仿佛在割她的心一样,她不知道这种事情,如何去告知她的母亲。
曾在母亲走丢的岁月里面,那个素曾谋面的舅舅,是如何坚持的找她。
又如何在找自己丢失妹妹的过程中,毁掉了属于他自己的人生。
“美娜,你还好吗?”
黄鹂有些担忧,扶着了陈美娜。
陈美娜强行压住眼眶的酸涩,找了一把椅子勉强坐了下来,她把档案递给她,“黄鹂,你有没有经手过这个案子?或者说是听说过这个案子?”
黄鹂看了下档案的时间,她摇头,“这是一九二二年到一九五零年左右的事情,当时我还没出生呢。”
“这里面之所以会记的这么清楚,还是因为苗金山这号人物太过坚持不懈了,从民国时期的巡捕房闹到了公安局,从建国前闹到了建国后,后面接手档案的师父,这才把他的情况给记录了进去。”
“这也是为数不多,记录了建国前个人信息。”黄鹂低头查看了下档案细节,“上面写了,出狱后不知所踪。”
“这意味着苗金山这个人的名字,再也没有在崖州市出现过。”
不然,公安局这边会有记录的。
陈美娜一屁股跌倒了椅子上,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什么情况下,会记录不知所踪?”
黄鹂沉默了下,目光里面带着难以察觉的同情,“死亡,失踪,以及改名。”
这年头的信息没有普及,以至于突然消失的人,百分之九十的是死亡。
甚至,失踪也是。
这是她入行来,默认的行规。
陈美娜低垂着眉眼,昏黄的目光透在她白玉一样的脸上,在脸颊处投放处一片阴影。
让人摸不清楚,她的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
陈美娜抬头,琉璃一样的眼里面透着最后一抹希冀,“会不会改名了,公安局这边没统计到?”
黄鹂没说话。
很多时候,沉默反而是一种无声的答案。
陈美娜收拾了情绪,把档案一点点装进去,像是一个无情的机器,“我要去一趟苗家湾。”
——不,是去一趟八一农场。
苗氏船行。
苗鹃推着轮椅,“干爹,我们到了。”
老苗坐在轮椅上睡着了,闻言他睁开眼睛,“我不是要回船行,我是要回家!”
苗鹃愣了下,“干爹,这个就是家呀。”是他们所有人的家。
老苗,“不是,我的家在苗家湾。”
他也不叫老苗。
他叫苗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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