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岚把儿子支走,让他去隔壁街买只烧鸡。
“青峰,你帮我去‘绵云烧鸡’买只鸡,要新鲜出炉的。”
饭桌上还剩三人,林岚问起了林红樱生活和工作的问题。
“红樱这段时间来了这里,还习惯吧?”
林红樱点头:“习惯,这里挺好的。”
林岚继续说:“我这趟来主要是给你解决工作。这里面有几个岗位,待遇挺不错的,这个月都在招工,你从中挑一个到时间就去考试。”
“另外,听老爷子说你念完了初中就没有继续再念书。我帮你报了一个夜班,以后有机会推荐去上大学,文化方面得提前抓一抓。”
秘书递给了林红樱一份文件。
林红樱随便翻了翻林岚给她安排的工作,里面有百货大楼高档商品售货员、电影票售货员、糖厂工会宣传员、革委会秘书助理……有编制又清闲铁饭碗,随便哪个拿出来都是外面争破头抢的工作。
接着林岚给开始自己安排方方面面,诸如工作时要念夜校、未来要去念个大学,念完大学她会分配更好的工作给自己…大有下半辈子的路子都安排好的势头。
林红樱听着头大,如果她是原主,她会感激林岚的安排。但她不是。
林红樱平静地说:“阿姨抱歉,对于工作,我已经有想法了,夜校不在我的计划之中。”
林岚不喜欢说话被人打断,她皱了皱眉。
别人家的小辈为了让她安排工作,三番五次上门求她,林岚向来是拒绝的。林红樱倒好,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林岚隐隐不悦地问:“你的意向工作是什么?”
林红樱说:“农垦农场。”
这个时代艰难且贫困,她感到了宿命的召唤。尤其她抱着那个骨瘦如柴的老人去医院时,老头子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仍旧颤巍巍地抓着她的手摇头。
林红樱明白了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的意义。
她想改变这个时代贫困的现状,想要让人人都能吃饱穿暖,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
她要牢牢端稳华国人的饭碗。
张秘书递给了林红樱一个眼神,打着圆场说:“领导,红樱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年轻人都是这样的。”
林岚心中冷笑,农场的工作是什么好事?
黑省生产建设兵团到处拉人垦荒,劳动力紧缺,还嫌人不够多,要动员无业的知识青年援助边疆。
看来这个农村姑娘看不上她安排的工作,心里还想着去种地。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消磨时光,这对她来说倒是轻松事。
林红樱要是去农场上班,传出去邵家恐怕要沦为整个大院的笑话。
林岚当了好多年的领导,一向很强势。
她声音变得严肃:“小林,工作方面的事你最好听我的。农垦农场这个工作就算了,你是南方人没经历过北大荒农垦的艰难,你一定会后悔……”
几句话的功夫,称呼就从亲切的“红樱”就变成了冷淡的“小林”。
如果是原主这个老实人,估计这会早就败下阵来,手足无措,大气不敢喘一口了。
林红樱倒没被吓住,而是笑呵呵地说:“多谢阿姨的好意,我还是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事的,没有胡闹。”
她心里已经有几分不爽了。
邵家家人明显看不上她,一个两个都来找她麻烦。
“母亲,这是什么?”邵青峰的声音传来。
邵青峰不知什么时候赶回来了,把油汪汪的烧鸡放下,气息微微紊乱,英俊的面庞泛出红意,额边的鬓发微微流着薄汗。
他仿佛知道林岚是故意把他支走的,怕林岚给她找麻烦,买完烧鸡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这让林红樱有些惊讶——这是个善良的男人。
只见邵青峰拿过林红樱手上那份文件,一目十行地看完,温和地说:“母亲——你在给红樱介绍工作?不过我觉得你需要尊重她的选择。”
“我们这边的农垦农场发展得很不错的。”
张秘书也说和:“领导,这件事就让小峰处理吧。相信他们俩能处理好的。”
她看了眼手表,“您今晚还有一份项目要批,时间紧张,现在该启程了——”
林岚缓了缓情绪,心下暗叹,怎么跟一个小辈计较上了?
估计小姑子平时在耳边叨念太多林红樱的不好,她不自觉地带上了情绪。
林岚看向林红樱说:“工作这件事你们自己处理,倒是我多管闲事了。”
张秘书跟邵青峰同时都松了口气。
张秘书心里不由地给林红樱竖起拇指。别的地方不提,这姑娘真勇敢,敢跟领导对着干!
别人在领导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领导素有“铁娘子”之称,有时候别说姑娘,就连部里的铁血男人都被她骂哭过。
邵青峰也有些意外,林红樱居然敢跟她母亲对着呛。
林岚看了眼手表,确实不早了。她头疼地揉了下太阳穴,没看出来这姑娘别的哪里厉害,嘴巴倒是挺厉害的。
她神色匆匆地跟着张秘书离开了饭店。
……
回去的路上,邵青峰频繁地摸着方向盘,欲言又止。
直到两人回到了家。
林红樱斟酌地说:“你母亲走得匆忙,刚刚的场合也不合适提出来,我就没来得及跟她说。”
“我现在想我们两个人的的确切不合适,我愿意跟我爷爷说清楚,长辈们订下的婚约还是算了吧。你觉得呢?”
邵青峰的喉结滚动。
沉默良久。
如果她是一个月之前提出这个建议,邵青峰会很高兴,会感到解脱。
可是眼下程序已经快走完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即将结婚,急刹车也来不及了。
他发现自己已经看不懂林红樱——这个一直对他小心翼翼的女人。
前段时间她寻死觅活地要结婚,要邵家遵守婚约。只要他谈起要慎重考虑婚姻,给她在这边找一份工作,林红樱就眼圈一红不停地掉眼泪,邵青峰根本没办法跟她沟通。
期间爷爷着急得连打几个电话骂他,还特意跑来东北叮嘱他。
邵青峰复杂地看向女人,“我不明白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但现在来不及了。婚姻不是儿戏,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取消。申请报告是你来部队那天我提交上去的。”
他的目光落在林红樱身上。
她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一点都不起眼,就像路边的一株小草。以前柔弱怯懦,现在却像野草般生命力旺盛。
如果不是命运开的玩笑,把她送到自己面前,邵青峰这辈子都不会跟她有交集。
邵青峰也曾对爱情有过憧憬,是春日里跟爱人踏青吹着温暖的风,是冬夜里跟她围炉煮茶,但工作繁忙他没有闲暇考虑个人问题。那夜之后,他接受了这个包办婚姻,承担起责任。
提交结婚申请的那夜,他彻夜未眠,桌前的窗外一片银装素裹,枯干的大树寂寥地背负着清雪,枝丫偶尔不堪重负地断落,万籁俱寂。
他过去二十六年的人生就像眼前的大雪般,是一如既往的孤独。
他想他应该反感、厌恶这个强行进入他生活的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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