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春远远地看了一眼,上前劝道:“丞相大人,酒也喝完了,您回吧,虽说是夏日,这在外面睡一晚上,染上了风热可如何是好?”

    林遇之眼皮动了动,然后微微掀开。

    “无碍,你合该去照顾公主。”

    “公主睡下了。”

    林遇之又闭上眼:“睡下了好……”

    口中继续喃喃:“睡下了好……”

    流春:……

    这是醉了?

    劝不动劝不动!

    这时,林遇之微微支起身体:“这殿里还有酒吗?”

    “……您还要喝?!”

    “还有酒吗?”

    “有是有,但是您已经醉了,公主说您是个酒蒙子真没说错呢。”

    林遇之:……

    流春叹气:“您喝这么多酒做什么?快回去吧。”

    林遇之不知为何,突然笑了笑。

    一醉解千愁。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醉……

    他站起身,捡起地上的酒坛,盯着温妤之前出现的窗户看了好一会,然后缓缓离开了院中。

    流春道:“丞相大人,恕奴婢多言,从前您对公主爱搭不理,现在您又何必呢?”

    林遇之脚步微微顿住:“嗯,何必呢?但是凡是我想控制的,其实最终都控制了我……”

    流春摸摸头,有些迷糊:“啊?什么意思?这就是公主说的谜语人吗?”

    而林遇之回去的路上,迎面便碰上了趁夜而归的江起。

    “丞相大人。”

    江起的目光落在酒坛上,一向严肃的眸中闪过惊讶。

    林遇之问道:“江大人这么晚才回,去何处了?”

    江起不答反问:“丞相大人呢?”

    林遇之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实话实说:“本相去寻公主了。”

    江起:……

    同为男人,林遇之的变化他看在眼里,也明在心中。

    之前便有传闻丞相大人在公主府宿了一夜,但很快便被林遇之亲口打破。

    “非议公主者,按律当如何?”

    议论此事的官员也被林遇之罚了再罚,差点直接将人送进了大理寺。

    就连皇帝都被惊动了。

    但皇帝已经找他聊过,知道他概不认错的臭脾气,对于此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去了。

    非议皇姐,受受罚也是应当,甚至不用他出手。

    经此事后众大臣心里嘀咕嘀咕这丞相大人好生反常,面上却安安稳稳不敢露出丝毫八卦之心。

    之后听说丞相大人偶尔会往公主府送东西后,更是满头问号。

    但却谁也不敢明面上议论了,以免被罚。

    倒是陆将军,江大人,越大人三人大气的很,丝毫不介意他们讨论。

    而江起自然比那些大臣们看的要透彻许多。

    “丞相大人好兴致,不过据下官所知,公主并不爱喝酒,嫌这酒辣口。”

    “本也不指望公主赏面,预料之中。”

    林遇之语中的自嘲让江起沉默了一瞬。

    “江大人做什么去了?”

    江起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下官见有萤火虫,便抓了些。”

    林遇之闻言不用多问,也知这萤火虫是为谁而抓。

    “江大人有心了,公主定会喜欢。”

    二人面对面沉默下来,平日里谈论公事更多,此时无公事可谈,又都不是什么爱说话之人,竟一时尬住了。

    最后还是江起先开口:“下官要去送萤火虫,先行告退。”

    林遇之闻言道:“公主已经睡下了。”

    江起:……

    “无事,下官放在公主床头便离开,不会吵醒公主。”

    林遇之淡然的面庞微微闪过一丝愣意,原来他们是可以在公主睡着后出现在公主的房间,甚至是床头这种私密的地方。

    他侧眸看着江起离开的身影,不由自主地捏了捏眉心,然后找到了陆忍。

    “陆将军,有酒吗?”

    陆忍:……

    陆忍坐在院中的石桌前,指尖转了转手中的酒杯:“丞相大人不请自来,这话问的倒也有意思。”

    林遇之将空酒坛往地上一丢,坐在了陆忍的对面:“不介意的话,一起喝一杯。”

    陆忍挑眉,语气有些耐人寻味:“你找我喝酒?”

    “难道大盛律法规定了不可以找你喝酒?”

    “为何找我?”

    “众所周知,陆将军酒性极佳。”

    陆忍闻言没再多说什么,放下酒杯道:“来人,上酒。”

    很快,石桌上摆满了酒壶。

    林遇之拿起一壶,倒在杯中,浅尝一口:“陆将军的酒果然是好酒。”

    “什么好不好的,都是行宫的酒,除了御用之酒,味道无甚差别。”

    林遇之点头:“陆将军说得有理。”

    “只是这酒一人喝时,只觉得苦涩。”

    他说着将杯中的酒仰头一口喝尽。

    “不知陆将军为何深夜独自在这院中饮酒?”

    陆忍指尖敲着石桌:“没有原因。”

    林遇之闻言道:“遥想陆将军刚回京之时,与现在心性作风大为不同。”

    “有何不同?”

    “那日你跪在雪中,公主将她的大氅脱给了你,你却像一塑冰雕,毫无反应,之后甚至将公主的大氅丢在了一旁。”

    陆忍:……

    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提的就是这件事,甚至午夜梦回都得从床上惊坐起来,恨不得回去踹死当时的自己。

    按公主的话来说,就是妥妥的黑历史。

    陆忍语气生硬,明显有些不高兴:“丞相大人休要再提此事。”

    林遇之将酒壶推至陆忍身前:“难受吗?”

    “你只是丢下了公主的大氅,回想起来便如此难受,而我却是一次一次地拒绝了公主,又划清了与公主的界限。”

    陆忍:……

    “谁知圣上让我随同调查陆谨狎妓一案,在我接旨的那一刻,一切都注定要改变。”

    陆忍:……

    他隐约知道林遇之为何来寻他喝酒了。

    这位丞相大人对公主动心的轨迹也许与他一致。

    陆忍抿了口酒:“为何从前公主非你不可时,你不喜欢公主?公主不要你了,你又喜欢上了?”

    “恕我直言,你找个大夫看看吧。”

    林遇之:……

    “你怎么知道我没找过呢?”

    陆忍:……

    另一边,江起来到了温妤的床头。

    夏天睡觉的温妤从不好好盖被子,但肚脐处却被一截被角捂的刚刚好。

    江起见了忍俊不禁地摇摇头,轻手轻脚地将她的被子盖好。

    然后从袖中掏出了一只巴掌大的银质镂空手炉。

    里面罩着一层细密的薄纱,许多萤火虫正在炉中飞舞,美轮美奂。

    他将手炉放在温妤的枕边后,坐在床头看了好一会,忍不住俯身在她的嘴角亲了一口。

    这时,温妤的声音迷迷糊糊的响起,一巴掌拍在了江起的脸上:“哪个歹徒袭击本公主?死啦死啦滴……”

    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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