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再放过他?
谁要他放过了?
三不救不知哪来的火气,嗤笑道:“公主什么都知道,我没什么可说的……”
他话音未落,便见落寒的脸色极速变化,难看至极,还带着一丝失措,“你刚才和公主说了什么?”
三不救盯着他:“你怕了?你还会害怕?你怕什么?你怕公主知道你是如何残杀师父同门的吗?”
“你找死!”
落寒一把掐住了三不救的脖子,目露狠厉。
三不救呼吸不畅,满脸通红,却也没挣扎,恨恨地盯着他:“我就说了,怎么了?公主已经、知道你、做过什么……”
落寒的手掌越收越紧,三不救的呼吸被一点一点挤压干净,嘴唇开始泛白,但他始终没有开口求饶。
师父和师兄们都死在他手里,自己也不例外。
落寒眼眶有些发红,伪装的温和不再,眉眼间又涌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邪肆之感,他盯着三不救,目露无尽的愤恨,最终却是冷笑一声,将人丢开,语气淡漠:“滚。”
三不救捂着脖子,剧烈咳嗽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永远不杀他,为什么永远留他一命?
真的是要让他一辈子充满仇恨,痛苦地活着吗?
等他缓过劲,不再咳嗽时,落寒已经不见了。
而此时的落寒,来到了温妤的房门前。
他一手扶着门框,半隐着身体,却不敢踏进去。
李九歌都和公主说了,那么公主会怎么看他?
一个残忍肢解师父和同门的怪物……
公主也会认为他是个怪物……
要不离开吧,到此为止,再选一个新地方,一个新身份,去扮演去逃避,解药他会做好,不会让公主费心……
正当落寒脑中一阵乱七八糟的想法时,温妤歪头看着他:“你搁那当门神呢?”
落寒:……
他抬起头:“公主。”
“怎么了?”
“公主。”
温妤:?
落寒迟疑着抬脚踏入,也只有一步:“公主?”
温妤托着下巴,翻了一页话本:“你要是闲得慌就去炒菜,别浪费盐。”
落寒闻言大步上前,蹲在了温妤的腿边,“公主。”
温妤:……
她沉默一瞬,伸手探了探落寒的额头,“你吃毒吃出毛病了?”
“没。”落寒摇头,将脸颊贴在了温妤的腿边,“落寒高兴,不能喊吗?”
温妤不解风情道:“别像刚才一样一脸怨夫的模样喊就行。”
落寒:……
他没再说话,一脸满足地靠着温妤。
看来三不救是在故意刺激他,其实他并没有告诉公主那些事。
否则公主对他的态度不该如此平和,与往常无异,还允许他的肢体靠近。
“公主,我那个师弟最喜欢挑拨我和您的关系,他那个人,蠢的天真,您可千万不要信他说的。”
温妤闻言眸光微动,抿了口茶道:“你指的是你灭了医仙谷的事情吗?”
落寒:……
他心中一震,缓缓抬起头,眸光微微闪躲:“公主,您果然还是知道了……”
“三不救早就跟我说了。”
“早就?”落寒喃喃。
公主早就知道了?
何时知道的?
三不救是怎么说的?
公主现在又是怎么看他的?
会不会觉得他太残忍?
会不会厌恶他?
落寒脑中一闪而过许许多多的问题,已经无法思考答案,而这些问题极大的放大了他心中的不安与忐忑。
明明公主今日刚松口带他走。
他垂下眸,眼睫盖住了其中的各种情绪,整个人看上去沉闷了不少。
片刻后,他颤抖着,轻声道:“公主厌恶落寒吗?”
温妤闻言挑起他的下巴:“为什么这么问?看着我。”
落寒不敢抬眼,不敢去看温妤的目光,但温妤的命令他又得遵从,于是快速地扫过一眼便又垂下。
“落寒不知道三不救是怎么说的,但左不过是说我如何虐杀那个师父和那些师兄,公主听了,不会觉得落寒是个怪物,继而厌恶落寒吗?”
“本公主只相信自己感受到的,而且……”温妤眨眨眼,“哪有长得这么好看的怪物?按本公主说,应该叫妖精。”
落寒:……
妖精?
他怔了一瞬,妖精也不是什么好话,但他的唇角却忽然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淡的像一杯白开水,却能稀释掉许多沉积的痛苦与哀愁。
他心头不可避免地微微颤抖。
公主说她只相信自己感受到的,
而且公主的态度说明了一切,就算听到三不救说的那些事,公主也并不觉得他是个怪物。
他心中的所有疑虑和担忧都是他的庸人自扰。
落寒的眼眶有些发酸,他闭上眼,脸颊贴在温妤腿侧,“落寒喜欢做公主口中的妖精。”
他这时才敢抬眸,凝视着温妤,目光很是专注,似乎其余一切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尘埃。
对现在的他而言,过去的已经过去,从被公主拍卖下来的那一刻开始,他的伤疤被一点一点地治愈抹平,祁寒变成落寒,一场新生。
“公主想听落寒的故事吗?”
他眼眶微微湿润,轻轻地问道。
温妤闻言放下了手中的话本:“你愿意说的话……”
“落寒愿意。”
明明前不久在马车上,他还不愿意。
但此刻,他愿意坦诚一切。
落寒轻描淡写的声音在房中响起:
“前面公主已经知道,我儿时曾被卖进南风馆,但我没有说的是,我被人救下了,那个人就是医仙谷的谷主,也是……三不救的师父。”
“他很慈祥地问我要不要跟他走,他要教我治病救人,我原本以为自己得到了救赎,在医仙谷里,我成了最小的师弟。”
“他总给我吃一种药,还有每日定时的药浴,他说是要治疗我身上积留的暗伤,尽管药那么苦,药浴那么痛,但是我还是很开心,因为我以为他是真的对我好,关心我。”
“直到有一日,我摸了一只小鸟。那只小鸟死了,后来猫也死了,但是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只是轻轻碰了碰他们,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都说我是怪物,而怪物是需要惩治的……”
落寒说到这里顿了顿,用着最波澜不惊地语调说着他们是如何“惩治”他们口中的怪物。
拳打脚踢、被当成狗骑、言语辱骂都是日常,在落寒的口中不过是不值一提得事,而会对人格造成毁灭打击的羞辱更是多到数不胜数。
随着落寒的声音,温妤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持续了多久?”
“直到我杀了他们的那一天。”
“三不救跟你那么好,他不知道吗?”
“……”落寒道,“他不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他?他一直把你当成欺师灭祖的恶人。”
落寒这次沉默了很久,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好一会后,他才道:“不告诉他,他只会恨我,告诉了他,他该恨谁?他傻的天真。”
温妤的目光落在门外偷听许久的身影上,而那道身影早就颤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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