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化宫回家,半路上下起了雨,林朝阳顶着雨回家,到家衣服全湿了。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下起雨了?”林朝阳脱着衣服抱怨道。
“谷雨了!该种地了!”
林二春同志望着窗外的春雨,分外惆怅,好似江南多情的少女。
林朝阳跟正做饭的张桂芹悄悄说道:“不行让他回老家吧?我看快魔怔了!”
“不用管他!矫情,马上抱孙子了,还不知足。”张桂芹没好气的说道。
“什么孙子!”林朝阳纠正道。
张桂芹立刻意识到自己又失言了,往东厢看了看,“玉书这几天能吃能睡,我看肯定是个小子。”
“停停停。”林朝阳打断了这老太太抱孙子的热切心情,去到东厢,便看到陶玉书半卧在床上睡着了,手边还落了一份稿子。
林朝阳走过去将稿子捡起来,惊动了浅睡的陶玉书。
她睡醒后眼神迷离,问林朝阳:“我又睡着了?”
“下雨了,正好睡觉。”
闻言,她起身朝窗外望了望,脸上现出懊恼之色道:“自从有了这个小家伙,能吃就算了,怎么觉也变得这么多了?”
“能吃能睡说明身体好、营养好,你看你现在,浑身散发着母性光辉。”
陶玉书眼神娇媚的白了他一眼,“你就说我胖了呗?”
“不是胖,是珠圆玉润,你没发现你现在的皮肤特别好吗?白皙细腻得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
脸颊丰润恰似晨曦微露时分天边最温柔的云霞,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种不可言喻的风华,尽显女性之婉约与高贵。”
林朝阳情话张口就来,哄的陶玉书眉眼生花。
夫妻俩正说话间,林朝阳听到院里有动静,出门一看,是杜峰提着诸多礼物登门。
“姐夫,我听说我姐怀孕了,恭喜啊!”
寒暄两句,杜峰先跟林二春老两口问了个好,又来东厢跟林朝阳、陶玉书说话。
“怎么下雨天跑过来了?”林朝阳问。
“嗐!忙啊,也就今天有时间。”
杜峰说话间意气风发,举手投足之间比以往多了些气势,如果要用三个字来概括的话,大概就是“暴发户”。
陶玉书看不得他这个张狂的样子,“你低调点!”
“低调低调,一直挺低调的。”杜峰笑着说。
林朝阳问起他最近的情况,杜峰难免喜形于色,简单的说了一下。
他从去年9月份开始往返于燕京与广东之间,前几趟倒腾的都是蛤蟆镜,后来他发现蛤蟆镜这东西顾客的购买频率太低了,很多人有了一副之后就不再买第二副。
于是就把蛤蟆镜换成了喇叭裤和花衬衫,服装这东西肯定比蛤蟆镜的实用性强,虽说现在也被归到奇装异服里面去,但至少也能穿出去。
“姐夫,你那时候跟我说的太对了。做生意一买一卖,进货这方面我已经掌握了渠道,之前进的货少,找两个朋友随便散一散就行。
现在不成了,不说能卖出去多少,光是跟打投办斗智斗勇就费尽了心思。”
杜峰聊了一会儿,又诉起了苦。
只是林朝阳瞧着他的神色不像是要诉苦,反倒是缺个捧哏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
林朝阳这话果然搔到了杜峰的痒处,他眉宇间藏着几分自得之色,“我在秀水摆了两个摊儿,一个卖衣服,一个卖工艺品。”
秀水街,原来叫臭水街。早年那里是条河,说是河,实际是一条排水沟,大约是清代开挖的,也没名字。
后来由于缺乏治理,居民又常往沟里扔垃圾,所以河道淤塞,每到雨季排水不及,泛着臭气的河水溢出、导致两侧民房被淹,故此俗称臭水河,秀水街的名字雅化之后的名字。
六十年代经过治理,那里的环境比建国前好多了。因为挨着外交公寓和使馆区,早些年这里便有些投机倒把的小商贩。
78年改革开放之后,那些小商贩胆子大了,坐地摆起了摊,专门做外国人的生意。
甚至还流传出了一句话:“要想发的快,一卖假货、二坑老外。”
因为老外时常出没于这条街,只要商贩们别把老外坑的太过分,打投办和公安局对于这里的存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听说秀水那里现在摆摊的不少,东西卖的还贵?”陶玉书问。
“姐,那地方全是老外,能不贵吗?不过你说的都是老黄历了,现在也有一些卖日杂的,干服装的,我这还是头一家。”
杜峰说这话的时候面露自得。
说完了生意,杜峰又想事来。
“对了。姐夫,之前你让我找的那个老乡联系上了。
我跟他说现在当个倒爷儿也不错,那小子有点不开窍,说自己不会做生意。”
过年的时候,林朝阳托杜峰去深圳有时间看看二埋汰的情况,两人这两年虽有通信,但都是纸面上的交流,让杜峰去亲自帮他看看,他也能放心,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发小。
“各人有各人的运道,他过的好就行了。”
“好着呢!体格是真棒,壮的跟头牛一样,我请他吃饭,吃了我快四十块钱的。”
“他那个胃口确实大。”
聊了半个多小时,张桂芹那边已经张罗好了饭菜,等吃完晚饭后,杜峰离开四合院。
等他走后,陶玉书感叹道:“才半年的功夫,变化可真大!去年看,他跟玉墨还是两个小孩子。”
“脱离了父母的羽翼,又走南闯北,自然是成熟的快。”
“诶,你说他做生意真那么赚钱?”陶玉书好奇的问。
刚才的聊天里,杜峰并没有说他今年具体赚了多少钱,但听话里话外的意思,一个月两三千是有了,一年下来就是两三万。
“怎么?你也心动了?”
“那倒没有,我们现在又不缺钱。我只是好奇,这么赚钱好像太容易了。”
“我们现在是从计划经济往市场经济过渡,先知先觉的人赚钱确实不太难。不过做生意嘛,有赚就有赔。不能光看贼吃肉,不看贼挨打,他们也是要承担风险的。”
又过了几天,离着五一越来越近了,林朝阳接到了李翰祥的电话,让他去帮着参详参详剧组的选角。
时隔一年,再见面还是在燕京饭店,李翰祥看着可比去年老了不少。
李翰祥先是与林朝阳热情的寒暄了一番,然后便介绍起了剧组的筹备情况。
《火烧圆明园》《垂帘听政》要两部电影连拍,剧组筹备时间超过了一年,布景搭建也花了近一年时间,这段时间李翰祥跑遍了燕京周边。
往往林朝阳剧本当中随手的一笔,他作为导演可能就要花费数天时间构思、验证,首都图书馆、清史研究所、雍和宫、广化寺等所有这些能取材的地方他都跑了一遍。
诸多历史学界的清史教授、民间艺人、京城遗老也都被他采访了个遍。
听着李翰祥讲述这一年的工作,如此规模的历史巨片对于导演心力的消耗无疑是巨大的,也难怪他这肉眼可见的疲惫。
不过李翰祥状态虽疲惫,但精神却十分抖擞。
“电影嘛,尤其是我们这种历史片,前期筹备的麻烦少不了,我们这部电影无论哪个环节都不轻松。”
说完了电影的筹备,李翰祥便谈到了电影的选角问题。
李翰祥是个有主见的人,别看写剧本时被林朝阳气的又蹦又跳,但在选角上他几乎是独揽大权的,电影的几个主要角色他已经都选好了,所以他说的“参详”真的就只是参详而已,仅供参考。
“你叫我来看演员,来了就给我看照片,逗我玩是吧?”
林朝阳熟知李翰祥的脾气,两人之间说起话来也毫无顾忌。
“你来的早而已,演员还没到嘛。晚上我约了大家一起吃饭,算是正式见面。”
李翰祥正说着,房间门被敲响,他去开门,只见一个斯文青年走进房间。
“你看,这个靓仔演咸丰皇帝怎么样?”
青年进门后,李翰祥没有给两人介绍,反倒是指着他问林朝阳。
如今才二十出头的梁家辉一张帅脸嫩的能掐出水来,气质儒雅,称得上是君子如玉。
他进门时只与李翰祥打了个招呼,见房间里还坐着一位陌生男子,李翰祥又如此说道,心下难免有些紧张,看向林朝阳的眼神中藏着几分忐忑,青葱之感扑面而来。
林朝阳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点点头:“不错,不错,有股子贵气。”
李翰祥闻言面露得意,“我选的人当然错不了。”
他说着在林朝阳耳边悄悄道:“我女儿的男朋友。”
林朝阳调侃道:“假公济私,告诉你老板你完了!”
“扑街!你见得到我老板吗?”
两人毫无顾忌的开着玩笑,李翰祥对梁家辉说道:“辉仔,这是编剧林朝阳先生。”
“林先生好!”梁家辉礼貌问好。
林朝阳跟梁家辉握了个手,寒暄了两句,李翰祥讲起了梁家辉的情况,他本来是在香江理工大学念书。
前两年报名参加了tvb艺员训练班,在训练班期间跑过几个龙套,后来tvb要求他们这些学员跟公司签约,而且一签就是八年,薪水又低。
梁家辉觉得看不到前景,就拒绝了tvb的合约,自然也没办法继续在tvb待下去。
从tvb出来之后他自己办了一份杂志,也由此认识了李翰祥的女儿李殿馨。
过年期间李翰祥回香江过年,女儿带梁家辉跟他一起吃饭,他对这个帅气的小伙子蛮有好感。
正好电影要找男主角,他琢磨了很久也没有想到合适的男主角人选,一见梁家辉倒觉得他挺适合剧本中咸丰皇帝的形象,就把梁家辉带到了内地来。
敢启用一个几乎可以算作是一张白纸的男演员来演历史大片的男主角,李翰祥的魄力不可谓不大,更难能可贵的是事实证明了他的决定并非孟浪,而是慧眼识人。
《火烧圆明园》上映之后,梁家辉凭借着在电影当中的出色表现,成功获得了第3届香江电影金像奖最佳男主角奖,演艺之路开局即巅峰。
有着成名作和奖项傍身,之后的挫折只能算是些许风霜罢了。
三人在房间内聊了一会儿,李翰祥说的高兴了,要喝一杯威士忌。
趁着他去倒酒的时候,梁家辉用不确定的语气问林朝阳,“我之前看过一本书,是香江中文大学出的,叫《梵高之死》。作者介绍里写……”
林朝阳面带轻笑,说道:“是我写的。”
梁家辉面露讶色,再次握住了林朝阳的手,“久仰久仰,您的那部小说我很喜欢。”
“多谢!”
“欸?再聊什么?这么热闹?”李翰祥端着酒杯出来问两人。
梁家辉主动说道:“我看过林先生的小说,在香江出版的那部《梵高之死》。”
李翰祥了然道:“中文大学出的那个是吧?我还捧场买过,能出版到香江也不容易的。”
“凑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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