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正奇拿到了弹劾的折子,他打开看了一眼,发现措词激烈,批判狠辣,大有王家不倒,社稷不稳的势头。

    他疑惑地看向恩师郭永长,询问道:“王家有如此十恶不赦吗?”

    这奏折骂得也太狠了。

    郭永长神情有些恍惚,闻言心不在焉地解释道:“王家的影响力太大了,如果他们想要包庇什么人,那很容易。”

    “同样的,如果有人打着他们家的旗号办坏事,也很容易。”

    “随便一个王家人出来,可以号令一方的话,就容易引起争端。不明事情真相的人搅合进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总之,水很深啊。”

    孙正奇点头附和道:“就像他们家之前当街杀人那个管事,嚣张跋扈,无法无天,听说还私底下收受贿赂。”

    “那个案子有很多疑点……”郭永长说,他不想误导孙正奇,但若不说个缘由,他又不想孙正奇连忙因何发难王家都不知道。

    此时的他,显得无助又矛盾。

    尤其是,对上孙正奇坚定的眼神,他更觉得自己是个无耻之徒。

    能坐上户部尚书这个位置,龌龊的手段不是没有使过。可他一向是负责搅浑水,出黑招的事情不归他管。

    如今要牵扯上自己人,他才惊觉其中的黑暗和可怕。

    孙正奇大概到死也不会想到,他的行为及动机,都只源于宁王的一个念头。

    “你……想好了吗?”

    “若是拒绝……”

    孙正奇拱手道:“恩师放心,王家既然势大已成毒瘤,我必将竭尽全力剜去。”

    “若是皇上降罪,我一人受之,绝不会牵扯无辜。”

    “而且当年科考,若不是恩师,我根本进不了贡院的大门,现在就算让我用头上的乌沙去换,我也愿意。”

    郭永长听了,心绪复杂无比。

    他想起那年当年孙正奇来参加春闱,因为脸上长疮被误以为是传染病,看守贡院的侍卫不让他进去。

    孙正奇苦苦哀求,说路费是家人攒了三年才攒够的,一个劲地在门口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

    他看见鲜血染红地面,生了恻隐之心,让人请来大夫把脉,确定孙正奇生的不是传染病,便让他进去了。

    时隔七年,孙正奇如今是正六品编修,他因认死理,修撰《海外诸国论》时翻遍藏书阁典籍而出名,因不容疏漏而备受皇上夸赞。

    原本只要好好地熬下去,最起码也能混个正五品学士,或者调任都察院或者国子监,升迁有望。

    可是如今……他即将前程尽毁,甚至于丢掉性命。

    郭永长感觉眼眶湿润,喉咙酸楚极了,连忙转过身去,哽咽道:“你可以选择不做……”

    孙正奇笑了一下,跪在地上道:“恩师,皇上聪明刚断,岂不知王家势大局危?”

    “可他一旦放任,王家必定结党营私,危害社稷是迟早的事。”

    “我所要做的,只不过是提醒一下皇上不可再纵容王家,也告诫文武百官,不可以王家马首是瞻。”

    “能预见危局是我的本事,我愿意去做这个血谏之人。”

    “恩师理应要为我感到高兴才是。”

    郭永长转过头来,眼底满是震惊。

    孙正奇并不傻,他知道这件事有猫腻。

    他是因为自己才欣然接受这个任务的。

    可自己却诓他去死。

    郭永长搀扶他道:“不,你不明白……”这件事的背后推手,不是他,而是宁王。

    所以这件事只是开始而已。

    孙正奇扶住他的手道:“我若不去,他们便会为难恩师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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