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中灯火又弱了几分,宛若星火浮浪,转瞬就要隐灭于浓稠的夜色里。
裴远舟趴在地上,面色惨白,冷汗淋漓。
他双手断了手筋难以施力,便是想撑着身子站起来,此刻也是不能了。
只能用胳膊肘杵着地,一点点艰难地向前爬行,想要离沈秋辞远一点,再远一点。
沈秋辞缓着脚步跟在他身后,
艳红色的嫁衣摩擦得沙沙作响,在寂静的夜被无限放大,撞得裴远舟心脏几乎停了一拍。
他乍然受惊,用尽气力朝门外嘶吼着,
“裴承韫!我如今是朝廷钦犯,皇上要亲自判了我的罪,他让我死我才能死!若是在你的看守下我无端暴毙,你以为你还能像掩盖我母亲之死那样,将这件事也糊弄过去?
裴承韫!你要是个聪明的,还想保住你的乌纱帽,你就快些拦住这个疯女人!她要杀了我!”
门外长久寂静,
回应裴远舟的,只有沈秋辞戏谑的冷笑声,
她蹲下身来,看着眼前人慢慢开口,
“我说过,我不会杀你。杀了你,谁来顶替我上京凶犯的身份,替我赴刑场?”
她缓一缓,看着裴远舟因惊骇而愈发瞪得浑圆的双眸,继续道:
“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会让你舒舒服服的上断头台。”
她目光落在对方手腕的血肉模糊处,柔声道:
“我不喜欢跟没必要的人浪费时间,你尽快回答了我的问题,也可尽快免了皮肉之苦,明白吗?”
裴远舟惧怕到了极点,他不停地吞咽着唾沫,甚至不敢直视沈秋辞的眼睛。
“你想知道什么?我已经与你说过了,不是我让人将沈秋虞从烟雨楼台上推下去的!”
对于这样的回答,沈秋辞显然不满意。
“我怎么忘了,对于世子这样一个说谎成性的人而言,要你主动与我说实话,的确是有些困难。你可知道一个爱说谎的人,在什么时候才能口吐真言吗?”
裴远舟惊恐地瞪着她,“你想干什么?”
沈秋辞笑笑,“当然是在他痛到了极处,恨不能当场死掉的时候,才会为了尽快结束这场痛苦,选择将一切都坦白交代。就像刑部审问犯人的时候,多会用极刑一样。有些人天生贱种,贯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
她回身走到桌案前,将食盒里放着的汤盅再度打开。
方才她盛给裴远舟的那碗鸡汤,被他尽数打翻在地,
好在沈秋辞熬了许多,如今汤盅里的鸡汤还能余下十之七八。
她捧起汤盅来,又看着那一地狼藉,心疼地摇头,
“这鸡汤我用心炖了个把时辰,好好的心意,世子却尝都不肯尝一口。”
沈秋辞它捧起来些,氤氲而起的热气混着浓烈的鸡汤香气灌入她的鼻息,
她蹙眉,似乎对自己的手艺不大满意,
“我到底是比不上长姐的手艺。这鸡汤调味时许是放多了盐巴,将鲜味都盖住了,不过世子总得尝一尝,才不算辜负了我的心意。”
话落,
她将汤盅猛然倾翻,滚烫的汤汁如涓涓细流落银河而下,朝着裴远舟手腕的伤口处浇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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