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辞不解地看着鬼医。

    她只当玩笑般弯了弯眉眼,

    “我了解韫儿的性子,他能分得清是非黑白。当初他做官也并非是为着什么荣华富贵,而是一心想着能为这世上遭受不公的人谋一个公道。所以你只需将你在烛阴所见原原本本告诉他,我相信他自有决断。”

    “可若我说了,他还是不愿呢?”沈秋辞问。

    鬼医眸色一点点暗下去,

    她看着窗外星夜,不经意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若他还是执意要在狗皇帝手底下为官,执意要插手天玑办的事……

    下一次,我会亲手杀了他。”

    她看似果决,仿佛至此对裴承韫已是仁至义尽。

    沈秋辞分不清她话里几分真假,只反问道:

    “那我呢?裴大人身上或许与烛阴尚有渊源,可我与烛阴却并无关系。

    皇上或许对你们做了许多残忍的事,可他也的确让我们启朝的百姓日子过得更为富足。我今日虽见烛阴苦难,可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站在烛阴这边?”

    “你不愿做的事,从没人能强迫你。你或许不会为了烛阴去跟启朝作对,但为了你父兄,你定会如此。”

    鬼医笃定道:“你苦苦追寻长姐遇害的真相,却从中发现了隐藏在背后更大的阴谋。你们沈家所有的苦难,都是拜狗皇帝所赐。

    其实你和烛阴万万千千遭了丧亲之痛的百姓又有什么分别?不都是因着那狗皇帝一句话,便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你对他的恨,绝不亚于我。”

    见沈秋辞垂眸不语,鬼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阿辞,你与我性子一般,皆是坦荡之人。你决定的事,没人能左右你。你若选择为你父兄报仇,你便仍是天玑办的阁主。若不然,你我师徒或许也会走到兵戎相向那一日。”

    沈秋辞并未向鬼医表明她的态度,

    她燃了室内的烛,借着幽幽暖黄觑着鬼医,似要将她看穿,

    “师父说你我皆是坦荡之人,可为何师父却不敢正视自己的心?”

    鬼医诧然,“何意?”

    沈秋辞道:“我少时任性,没少惹我父兄头疼。那时日日相见,从未想过相聚也会变成难事。后来我懂事了,却已与父兄天人永隔。

    我没机会陪伴在父兄身边,也没办法让他们知道我有多爱他们。可你不同。你和裴大人,原不至于像如今日这样疏离。”

    闻言,鬼医轻巧而笑,故作不屑道:

    “我与你如何能一样?当年我来上京,唯一的目的就是接近高门,盼着成功打入上京权贵的内部,为烛阴获取更多关于启朝的信息。

    我对丹阳侯从未有过爱慕之情,生下韫儿,也不过是我用来固宠的手段。我视启朝所有人为仇敌,与仇敌生下的孩子,我怎会在乎?”

    她字句掷地有声,仿佛皆是发自内心。

    可沈秋辞却只是微一挑眉,轻声道:

    “裴大人幼时,你丢下他一人在云城,你说从那之后再未见过他。可你方才又说他分得清是非黑白,更知道他为官所盼不在钱财,而是想为蒙冤者、受屈者讨回一个公道。

    你能知道这些,便说明这些年来你一直都在默默关注着他。甚至你根本就没有从他身边彻底离开过,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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