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动脉,大动脉,比如重要的公路,铁路会被比喻为大动脉。
而人体真正的大动脉,其实和高速公路,重要的铁路,性质差不多,富含氧气和养分的血液从大动脉分出无数的小动脉。
小动脉分出无数的毛细动脉,最后毛细动脉中穿插着无数的细胞然后慢慢变成毛细静脉,在汇聚成小静脉,最终汇聚成大静脉回到心脏。
这就是人体血管的大概一个回路,血液也从这个回路中从动脉血慢慢消耗成了静脉血。
可以这么说,出来走食物的器官,没形成闭环以外,人体的几乎其他器官全是闭环。
就算呼吸道,也是骗骗空气的,进来一看,吆!这就是个死胡同,然后扔下氧气,自己出去了。
人体的皮肤完整的时候,充当城墙的时候,几乎能把对人体有侵袭力的细菌病毒全都隔离在身体以外。
所以,有时候,管住嘴,别乱舔,管住手,别乱摸,勤洗手。
管住弟弟千万别走后门,就算病毒细菌再厉害,它也拿你没办法。
张凡带着普外的医生,脑外的医生上了手术台。
老陈的肚子这个时候鼓鼓的,就如待产的孕妇一样。
目前腹主动脉有很多手术方式,但病情稍微复杂一点,开放手术是无法被代替的。
“准备。”张凡轻轻的说了一声。
“好!”薛晓桥立马开始准备。
准备什么呢?这样说,腹主动脉鸡贼鸡贼的,它藏在人体的脊柱略上方。
想要对它动手,就先要把周围的肠肠肚肚给弄清楚。
小肠,大肠,说实话,胖一点的人,他的这些东西,给个小孩子的洗澡盆都未必盛放的下。
别看平时的时候,好像一个人从肚子到后背也没多厚,这全是错觉。
你问问裁缝,你问问普外医生,他能哭着给你说太鸡儿厚了。
胖一点的人,打开肚子掏干净里面的肠肠肚肚,放进去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如此的深度,只能多在开腹前想想办法了,首先让患者禁食排便,减少肠容物了。
然后,把手术床上的患者头部放低,就像是洗头房内,人家把座椅放倒一样。
患者呈现头低,脚高这样的状态,然后从剑突开始用刀子绕过肚脐,直接划拉到耻骨上端。
可以说,这种手术正儿八经的就是开膛剖腹,什么阑尾切除,什么胆囊摘除,顶多就算是小打小闹开个洞,钻个眼。
普外肝胆手术中,张凡不光通过了系统的关卡,自己还从大量的手术得到了一种感悟,技术得到了升华。
其他不说,就开腹的这一刀,都让普外的陈全平羡慕。
平常的手术切口,首先是主刀左手拿一块纱布,助手拿一块纱布,然后两人纱布齐平绷紧要切开的皮肤。
就如同你和你女友闹着玩,你女友双手扯着你的脸蛋,裂开你的嘴一样,紧绷的皮肤切起来是最平顺的。
而现在来不及,大动脉开口子,开玩笑哦,这不是闹着玩。
薛晓桥刚拿起纱布,张凡已经开始切了。
刀、右手横握,在外科中,特别是以女性为主的妇产科,她们握刀喜欢用执笔式。
也不知道是谁开了头,反正如果一个男医生喜欢用执笔式握刀,往往会得到这么一句:你老师是妇产的吧!
执笔式更精准一点,横刀,有种大开大合的感觉在里面。
而张凡对于精准,已经不是问题了,所以,他更喜欢横握,就如同雕侠刚出瀑布一样,更喜欢厚重的无锋刀。
右手横握,左手拇指食指绷开皮肤,然后直接从上往下,歘!如同一道闪电划过一样,绕着肚脐把老陈的肚子打开了。
肚脐就如门上的把手一样,被完美的避开了,“止血,拉钩。”
要快,都没多余的话,张凡头都不抬,皮肤上的血都不止。
普外主任拿着电刀如同电焊工一样,一下一下的止血着,薛晓桥和另外一个助手拿着超级大的拉钩开始拉开了腹部。
这个拉钩有多大,老式的钢筋锅都知道吧,那种一次性能蒸二十几个大馒头的钢筋锅的锅盖从中间劈开,就能当大拉钩,就是这么大。
这玩意,拉一两分钟,谁都能,可一拉半小时,一拉几个小时,没点功夫的人,根本拿不下来。
不光要拮抗患者皮肤肌肉的收缩,还要随着主刀的手术,时时刻刻的变换位置。
说实话,普外的医生都有个麒麟臂。不然绝对拉不了这么长时间,你把一个骨科医生拉来让他拉钩,下手术,绝对满肚子的腹诽。打死以后都不来普外帮忙拉钩。
拉开肚子,水肿的小肠就如扎起来的条状气球一样,嘭!嘭!嘭!的一个一个的竖了起来。
里面充斥着空气,未消化的食物,黄色的,灰色的,褐色的,随着蠕动,里面好似一群小人暴动了一样。
空气上升,固体液体下沉,小肠,大肠冒出了好多好多凸起的泡泡,好似给张凡他们说:干嘛,干嘛,搞事?来啊,谁怕谁!
缺血水肿,让小肠大肠中满肚子的泡,然后因为出血,腹腔里面全是鲜红色的血液。
乖乖,咕噜咕噜的,真的,就如同红油锅里面放了一锅没扎破的鱼泡。
真的,神似!鲜血中的半凝固血丝、血块挂在肠壁空气泡上,妥妥的如同红辣椒挂在鱼泡上。
“纱布!快,别数了,早干什么呢!”看着护士一块一块的清点纱布,张凡罕见的发火了。
由不得他不着急,满肚子的血,如开了锅的红油火锅一样,不停的咕噜咕噜。
这时候慢一秒就是多少l血液流失,器械护士愣了一下,护士长一看不对,立马说道:“小李,快把纱布交给张院。快啊!”
“哦,好!”小护士咬着牙把未清点的纱布全部交给了张凡。
说实话,这样的操作是违规的。手术台上,特别是开腹手术,所有上台子下台子的物件,全部要双查对。
就是两人,两遍一同清点。在手术做完的时候,往往能看到如此场面,两个护士如同小学生一样,并排站在一起,大声的喊出:一,二,三……二十。
看起来很搞笑很幼稚,但,这就是规矩,为了患者的规矩,铁律。
如果清点发现少了一块纱布,少了一个针,患者不能下手术台。
然后医生护士全部,撅着屁股满地,满手术室,满放置医疗垃圾的收容箱内寻找。
就算里面有患者排泄出来的大便,护士医生都要捏开了看一遍,就是这么苛刻。
找到则罢,如果找不到,嘿嘿,哪就是天大的事发了。
把器械或者纱布遗忘在患者腹腔里面不是笑话,也不是传说,早年间的时候,不光华国,满世界的医疗界都是这种事故。
一块纱布进了肚子,患者不知道,医生忘了,然后患者的伤口就像小孩子的嘴一样,一直不愈合,而且几天出来一个线头,几天出来一个线头。
最夸张的,甚至有的患者排斥了三十多年!肚子流脓三十年,肚子如同会长毛线一样,天天给你吐出来一块纱布。真的,说起来都是泪。
后来,纱布上放置了一个蓝色的线条,不知道大家注意过没有,正规的医疗纱布上,全部都有蓝色的线条,这玩意就是用来x线下显影的。
可是,就算有了这个线条,该遗忘的还是遗忘,最后华国的一位军队护士发明了七查八对。
她也是华国军队中首位获得过南丁格尔奖的护士。
张凡当年在学校的时候,有幸上过老太太的手术无菌课,少将衔的老太太根本看不出来是个将军级别的人物。
一脸的和蔼,一脸的慈祥,一辈子未婚,一辈子奋斗在医疗战线上。
自从华国的这位老太太制定了七查八对后,腹腔遗漏器械纱布这样的事情才越来越少。
真的,有些时候,华国的老一辈太牛了,但知道他们的没几个人。
或许他们也不希望别人知道,就那么静静的存在,静静的奋斗。
为了什么?或许就是为了那颗永不服输的心。为了当年在红十字旗下发过的誓言。
有些时候,奋斗,坚持,好似全是鸡蛋汤,也就哄哄肚子,听听罢了。
但,有些时候,你看他,坚持,努力,一天没变化,一年没变化,当十年后,绝对不一样,或许这就是信念永不褪色的缘故吧。
拉开肚子,张凡不停的往肠道下部填塞纱布,一块,十块,五十块,大量的纱布被填塞了进去。
肚子就像是雪花糖一样被塞的满满当当,小肠已经突出了腹部的缝合口。
如同蠕动的大蛆一样,“让老子回去,你大爷的,外面凉!”
“组织袋!温盐水!”
大大的组织袋,张凡就如同洗猪肠子一样,把突出来的小肠塞进了组织袋中,然后倒入温盐水。
肠道不同于胃部,胃皮实的很,你把人家拿出来踩两脚,放进去还能照样吃照样喝。
可肠道就不一样,这玩意娇贵的很,稍微有点受凉受惊,这玩意就不动了,开始装死了。
要是表面的水分流失的多一点,它就如女性一周没敷面膜一样,直接给你坏死在肚子里。
所以,组织袋中的温盐水护士长和巡回护士不停的置换着恒温的盐水,不能烫不能凉,说实话,人家才是腹腔中的大爷级别的人物。
拉开肚子,分开肠道。这时候,才看到腹腔中的腹主动脉。
如果把镜头拉高,放到无影灯的位置上,这时候,张凡他们四个人的脑袋就如同塞进了一个血盆大口之中。
深不可测!
真的,张凡差不多真的是把头塞进这个洞里去了。
“太胖了!”手术中很少发牢骚的张凡都不由自主的说了一句。
太难受了,真的,半弯着腰,就如喜剧人当中的那个雕塑一样。
张凡脖子硬生生的拉着大脑袋挂在半空中,腰还要弯着把脑袋送进去一点。
这样也就算了,可腹腔中的味道还难闻。
温热的腹腔温度,熏腾着腹腔中的臭味,血液分解的骚味,带着口罩都没用。
黏黏糊糊,骚臭骚臭,还微微热,真的,就像是有人吃了臭鸡蛋或者臭豆腐后,伸着舌头不停的流着哈喇子舔你脸蛋一样。
有孩子的爸爸估计有这样的经验,孩子肠胃不好了,老婆让你看看孩子的大便,然后你把脸贴在小孩子刚拉下的大便上方五的地方。
你还不能发出呃逆的样子,不然你老婆绝对发飙。
而张凡也不能发出呃逆,因为一旦呃逆,就会手抖,手抖,血管就给你撒烟花。
真的,张凡是咬着舌尖做手术的。
分离,不停的分离,肠道是悬挂在肚子里的,这玩意是半游离的,想要做腹部后面的手术,就先要游离开这些悬挂的韧带。
分离完韧带,然后分离血管。大动脉分出无数的小动脉。
这手术太难了,真的没亏人家致死率高达七八十的地位和名号。
“全身肝素化!”
张凡头腹腔略上方,说出来的话都好像有回应一样。
肝素,其实就是抗凝的,就是让血液不凝固。
真的,太难了,血管这玩意,一旦受了伤害,它就会发动血管内壁进行止血。
所以,有些人自己手破了,塞进嘴里嗦啊嗦,然后拿出来一看,嘿,不流血了。
他骄傲的说道:看,老子的舌头和唾液能止血。
真是鸡儿扯,这玩意会感染的,止血也不是你舌头多灵活,而是人家血管自己止血的。
常人都能凝血,三岛的女老板她们就不行,小指头破个口子都能流成休克。
血管自己要止血,可动脉太大了,止不住啊,血管也着急了啊,然后全身止血,血管里面滑溜的血液全变成的水泥呼呼,直接成栓塞。
所以,这手术矛盾的很,一边止血,一边又大量的使用抗凝剂让血液流动起来。
分离,结扎,这才是手术的开始,真的,这种手术失败率极其的高。
止血前,先要保着肾,保着肾了,那么你保不保蛋?
先建立这几个器官血供,然后才修复腹主动脉。
别说张凡,在一边看着的护士长的汗都下来了。
张凡咬着牙,他的腰再呐喊:龟儿子哟,你敢不敢给老子伸一伸啊,就伸一下啊,快断了哟!
薛晓桥也好不到哪里去。双上肢已经没了知觉,脚底板站着发疼,五个脚指头如手指头一样的把拖鞋都快挠破了。
可他们都不能动,一动都不能动,因为下面就是血管,就是大动脉。
一个小时过去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
手术室外的家属孩子哭也哭累了,两眼无神的望着墙壁。
医务处找的几个医生护士还在不停的说啊说啊,真的,也难为医务处主任了,太牛了,这几个能说的太难找了。
剖开血管壁,把圆管道型的血管弄成一章铺平的纸,然后修剪,把分家的夹层清除干净。
然后就如同修理水管子一样,放一截人造的血管在里面。
“张院,要不我来替换替换你?”
陈全平看着张凡后脑勺下的汗珠一颗一颗的不停冒出,自己虽然腿酸的快死了,但他知道,张凡这时候比他更难受。
“不用!”
也就是熟悉张凡的这种风格了,不然,都受不了他这个态度。
缝,终于,缝好了。张凡这才慢慢的伸直了身体,他自己都能听到腰部吱扭吱扭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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