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浩一边往沈柠住的正屋走,一边兴奋搓手:“小娘子,一个人睡是不是很寂寞啊,哥哥来好好疼疼你……”

    黑暗角落里,眼神阴冷的暗卫举起长剑。

    可就在这时,房门忽的拉开,几乎是与此同时,冯浩整个人倒飞出去砸到了墙上,竟是砸的墙上的砖石都碎了一块,他直接凄厉惨叫起来。

    沈柠蓦然惊醒,腾得站起来披上外衣往外走去,就看到一贯胆小的七月站在门口,满脸狠意。

    “小七?”

    沈柠喊了声:“出什么事了?”

    小姑娘回头一瞬神情立刻变回小乖乖,然后指着墙角的男人:“小姐,有贼,被我踢走了。”

    她才不告诉小姐那个畜生刚刚在说什么,平白污了小姐耳朵,所以她把他直接踢废了。

    这时,墙角的男人已经疼晕了……

    男人凄厉的惨叫也惊动了四邻,等到冯浩被元月拖出去,有人厉声哭叫着扑到那个贼身上摇晃着,沈柠则是已经让人去报官了。

    大半夜翻墙入户,被踢死都是活该。

    官差很快到了,先去看昏死过去的贼人。

    “冯浩,又是你。”

    官差明显认识,说明这人是个惯犯。

    可抱着冯浩的妇人却大声哭叫着:“我儿子已经改好了,是这个寡妇勾引他。”

    隔壁的聂娘子立刻附和:“没错,我亲眼见到这寡妇给老冯家的飞媚眼。”

    沈柠冷笑:“谁不知你前几日找茬的事,空口白牙诬陷我,你想被拔了舌头吗?”

    聂娘子梗着脖子:“我就是看到了。”

    官差不耐打断:“行了,这里不是县衙,没人听你们拉扯,打人的是哪个,跟我们回去到衙门说。”

    沈柠正要上前,元月却已经先一步:“是我打的。”

    官差挥手:“带走。”

    沈柠连忙追上前几步,将那官差拉到一旁低声道:“大人,大人我认得曹大人,这事还没分明,请大人照看好我家弟弟莫让人欺负了。”

    说着便将一锭银子塞进那官差手里,官差不动声色攥住,哼了声:“放你的心,咱们都是按律行事,还没审清不会动用私刑。”

    沈柠这才勉强松了口气。

    但她也不会真的就放松下来,元月被带去县衙,她得去见见曹知县……只要那位潘夫人不使坏,贼人上门,绝没有处罚元月的道理。

    这一刻,沈柠无比后悔没有尽快雇护院家丁看守。

    前世生活在最安全安稳的国家让她根本没意识到,一些规则在这个世界是根本不同的。

    是她大意了。

    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最要紧的是先把元月救出来。

    萧南谌不在,沈柠也没有耐性等他……天不亮她就前往县学找沈青柏。

    沈青柏的老师陈执礼是县衙典史,这种小案子应该能说得上话。

    不是休息日,她不能随意进去,好在沈青柏很快就出来了。

    身子调理的好了许多,少年终于不再孱弱清瘦的过分,快步走出来时竟是有了几分松形鹤骨之姿。

    “姐姐,怎的这个时候来了,出什么事了?”

    沈柠将家里的事告诉沈青松,问他:“方不方便请陈先生问问,不叫他为难,我只是担心有人从中作乱。”

    沈青柏立刻道:“我这就去寻老师,姐姐与我一同去吧。”

    沈柠嗯了声,与他上了马车,七月在外边赶车,神情落寞。

    她可能闯祸了……元月哥哥却替她被抓了。

    小姑娘心里一片浓浓的惊惧担忧,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们,全都是黑户。

    平日里没人盘查还罢,可进了公堂一旦查明,他们这没有身份的黑户可是要从重处罚的。

    她怕连累其他人……

    沈柠很快就见到了陈典史,陈典史眉头微蹙:“这事我已经知道了,那冯浩偷鸡摸狗是惯犯,即便被踢废了,也是他深夜爬墙咎由自取,但问题是,你可知,你府上那仆人,是黑户?”

    沈柠微怔。

    黑户?

    大宣朝对户籍管理十分严格,对黑户的处罚也很严苛,一旦发现便是充军流放。

    她之前没往这里想过,根本没想到元月他们的户籍问题……少年们也没提过,不然早早的想办法或许更容易。

    沈柠心里清楚,元月是黑户,家里那十几个肯定都是,她不可能看着他们被流放,更何况还是为了保护她才犯事。

    沈柠对陈典史行礼:“能不能求大人帮忙给曹知县传句话,就说沈氏有事相求。”

    沈青柏连忙作揖:“师父,劳烦您了。”

    陈典史扶起他:“传句话而已,算不得什么,只是知县大人见不见我却无法保证。”

    沈柠连道明白。

    不过好在曹知县暂时还没忘记清源村沈柠将功劳奉上的事,到底见了她。

    书房里,沈柠拱手行礼:“大人心如明镜,民妇不敢绕弯子,家中仆从乃是我捡的流民,因见那些孩子孤苦可怜这才收为己用,没有及时办理户籍是我的错,还请大人看在他们从小流落在外着实可怜的份上,宽恕一二。”

    曹知县抬手:“直说吧。”

    沈柠躬身:“民妇斗胆想求大人允许给他们重新入籍。”

    黑户之后还是要想办法解决的,对平民百姓来说这事很难,但对曹知县来说,着实算不上什么。

    不等曹知县开口,她又道:“民妇知道这事艰难,大人免不了要差遣下属,调取原籍也费时费力,故民妇自愿负担车马钱。”

    她双手奉上准备好的银票:“这是五十两银子,烦请大人差人替那些孩子入籍。”

    沈柠说的是五十两,可递上去的银子却是足足五百两。

    这不是小数目,足见她的诚意。

    曹知县看着那些银票,又看向沈柠,随即摇头失笑:“沈娘子……还真是个妙人。”

    沈柠躬身:“全蒙大人照拂。”

    “行了,你去吧。”

    曹知县不动声色收起银票:“都是些可怜孤儿,本县不是什么吃人猛兽,不会为难他们,你下去吧。”

    沈柠总算是松了口气:“多谢大人!”

    五百两虽算不上巨资,但在平宁县城已经能买一座小院子了,曹知县当然不会再为难小乞儿,再加上那冯浩是出了名的惯犯,案子判起来很简单。

    不到晌午,元月就回到家中。

    听到街上传来冯浩家人的哭嚎谩骂,沈柠关了大门,将元月一行十二人叫到面前。

    她还没开口,十二个人齐刷刷就跪了下来。

    “小姐恩重如山,我等却隐瞒身份连累小姐,罪无可恕,今日便自行离开,小姐大恩,没齿难忘!”

    元月说完,直接磕头,其余十一人也跟着磕头。

    七月眼睛红红的,不敢抬头。

    沈柠问:“你们知道自己是黑户?”

    元月抿唇,点头:“是。”

    沈柠又问:“知道自己是黑户还敢动手,你们莫非不知,进了县衙,你们黑户的身份就藏不住了。”

    没人开口。

    沈柠哪里会不知道,这些孩子小心翼翼藏着,当然知道黑户是什么下场,可在她可能有危险时,他们还是站出来了。

    看着跪在面前的十二人,沉默片刻,沈柠缓缓拿出曹知县让人送来的包袱,打开,里面是他们新入的户籍。

    有钱能使鬼推磨,不过半日,这些没有户籍的孩子就被“查到原籍”,然后入了新户籍。

    沈柠将手里的户籍递给元月:“你们没有姓氏,我便自作主张,让你们跟我姓沈……从今日起,你们便是沈元月,沈二月……沈十一、沈十二。”

    对面,从少年老成的元月到稚气未脱的十二,一个个抬头不敢置信看着她。

    “接着啊。”沈柠抬手。

    元月手指微颤,将户籍接过去,缓缓收紧……然后红了眼圈。

    所以,从现在开始,他们不再是无根浮萍,不必再日日提心吊胆,他们可以和寻常人一样,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活着了!

    元月合上户籍,重重磕头:“小姐,我们还有事瞒着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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