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如絮,染白了整个王庭,不知不觉,一月的光景转瞬便逝。

    我坐在案前煮着牛乳,看了一眼在殿外勤勤恳恳堆着雪人的人,又回头看向抱着阿雪站在窗前,看着殿外玩闹的人,眨了眨眼睛。

    自从上次阿雪事变后,少主对叶六越发纵容,说一句有求必应都不为过。

    这不,叶六刚堆好一只兔子,看着空荡荡的脸,转头对着少主大喊。

    “谢归哥哥,我的小兔子没有眼睛!”

    “乌藉,去取十对红宝石送过去。”

    “哦。”

    我起身去库房拿了红宝石回来,看了一眼叶六堆的兔子,和阿雪如出一辙。

    抬手将一对红宝石替她按上,瞬间活灵活现起来。

    “怎么样,我堆的是不是很好?”

    “也就一般吧,比本大人稍稍差了那么一点。”

    叶六翻了一个白眼,继续去堆另一只。

    我拿着剩余的宝石走进殿内,看了一眼少主,又看了看手里透亮的红宝石,缓缓开口。

    “少主怎么对叶六越来越好了?”

    作为朋友,我想替叶六问问,少主是不是也喜欢上她了,她的喜欢终于得到回应了。

    少主转头看我一眼,随后抱着阿雪缓步走到案前坐下,腰间金链不断晃动。

    他慢条斯理地拿起案上的热牛乳喝了一口,随后放下,抬眸看着我,轻轻扯了一下唇角。

    “她心思太重,眉间总有散不尽的阴云,乌藉,她根本不开心。”

    我愣愣地看着少主,随后转头看向蹲在雪地里堆雪人的人,小小的一团,正是玩闹的年纪。

    耳边又传来一声轻叹,带着几分无能为力的怅然。

    “浮生岂得长年少,可她连年少都如此沉重,往后的路又怎能轻松。

    这定安侯府也不知道怎么养的,竟将这小丫头养的如此深沉破碎,时日不长,我也只能,尽力养养,她开心便好。”

    我抿着唇看着殿外的背影,长睫眨了眨。

    原来,原来她这么不开心,可她还要在我面前表现的从容自持,帮我冲破重重难关,助我赢下狱主之位。

    我鼻尖泛起一阵酸楚,随后狠狠抹了一把眼睛,想到什么,又回头看着少主,缓声开口。

    “那您为何想让她开心,是因为……心疼吗?”

    闻言,少主摸着阿雪的动作一顿,愣了良久后,抬眸看着殿外的身影,长睫微眨,轻喃一句。

    “也许。”

    “我们少主喜欢上你了!”

    晚上,等叶六回来后,我立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叶六眼睛一亮,顿时走过来拉着我的袖子激动求证。

    “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的!”

    我得意地看着她,轻哼一声。

    “山人自有妙计,我亲耳听少主说他想养你,一个男人想养一个女人,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想养人了。”

    “……说明他在乎你!他想和你成为家人,言外之意就是他想娶你!”我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

    我问过昭冥司其他哥哥姐姐了,他们说男人想养一个女人就是想给对方一个家,没得错!

    叶六一脸懵逼地眨了眨眼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

    “虽然我也急,但他没事吧,我现在可是一个孩子,这他都下的去手?”

    我心虚地眨了眨眼睛,好像一不小心败坏了少主的名声。

    但,但少主就是在意叶六嘛,不然干嘛心疼她。

    画殷大人说了,心疼一个人就是沦陷的开始,他赌十文钱,我们少主沦陷了。

    叶六看着我的局促,抬手拍了拍我的肩,眯了眯眼睛。

    “今天这是怎么了,以前可是死命不让我打你们少主的主意,现在却主动来献计献策,等会,我好像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我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一下坐在椅子上,鼓了鼓腮帮子看着她,咬牙切齿道:

    “叶六,你就不配本大人的好心提醒!”

    叶六顿时乐了,坐在椅子上摇了摇,抬手将盘子里的提子扔进嘴里嚼了嚼,悠悠开口。

    “别恼嘛,诘兔兔迟早是我的,不急。”

    闻言,我转头看着她,抿了抿唇,缓声开口。

    “少主喜欢你,那你开心吗?”

    “开心啊!”

    骗子,少主说你一直都不开心。

    我躺回椅子上,看了一眼挂在天幕上的新月,在心里数了数日子,缓声开口。

    “还有七日便是燃灯节了,你要赴约的朋友呢?”

    犹记得最初,她说来王庭,是为了在燃灯节时赴一人之约。

    如今约期将近,却没见那人的身影。

    “不急,到时候我带你去见他。”

    我转头看她一眼,只见她闭着眼睛听风,眉目间皆是沉静淡漠。

    我抬手抚了抚她的眉心,想将少主说的阴云拂去。

    我看着她,眨了一下眼睛,音色轻缓。

    “燃灯节一过,你就要离开吗?”

    “嗯。”

    我心里一紧,怔怔地看着她,盘旋许久的话脱口而出。

    “还会回来吗?”

    “会。”

    “那我等你。”

    “好。”

    许是离别将近,她想将想见的人都见一遍,第二天便带着我去了玄音寺。

    我看着她熟练地走进寺门,熟练地与那迦法师问安,满脑子都是不解。

    “你是不是在我西域按了探子,不然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叶六回头瞥我一眼,骄傲地扬了扬下巴。

    “我无所不能。”

    随后跟着那迦法师来到后院偏殿,接过小沙弥递来的香,抬手对着殿内的佛像拜了拜。

    上完香后,她看了一眼那迦法师,杏眼微弯。

    “法师,我有一事不解,想让法师为我解惑。”

    那迦法师愣了一下,随后双手合十朝她一揖,抬手将她引到窗边案前,音色清润。

    “檀越有何忧思?”

    我站在叶六身后,闻着室内的檀香味,抬手揉了揉鼻子。

    只见叶六跪坐在软垫上,看着桌案上的棋盘,眼眸微弯。

    “法师可会下棋?”

    “略懂一二。”

    “边下边聊。”

    “好。”

    叶六拿起一枚黑子落下,眸光浅浅,缓声开口。

    “我有一个朋友,因一次重大事故,全身经脉尽损,周身血液逆行,不久便撒手人寰了,悲矣,痛矣。”

    那迦法师拿着棋子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后继续落子,宽慰道:

    “斯人已逝,可哀却不可久哀,檀越当往前看。”

    叶六勉强笑了一下,抬手落下一子,眸眼深深,继续开口。

    “可我另一个朋友,医术精湛,说一句神医在世都不为过,他听了此消息,日夜不停地钻研救人之法。

    就在他想到万全之策的前一天,朋友却先他一步离开,他自此陷入了悔恨中,恨自己晚了一步,若再早一点,他便可以救他。”

    叶六抬眸看向那迦法师,目光深沉,缓缓开口。

    “法师觉得,若再早一点,他能救得了他吗?”

    那迦法师抬手落下一子,摇了摇头。

    “凡事自有定数,不是我等可以预料的。”

    叶六轻叹一声,拿起一枚棋子落下,喃喃开口。

    “可我另一个朋友就是无法放过自己,整日都说只要他用银针锁住命门穴、关元穴、大椎穴……,再以真气梳理手足阴阳经,辅以断龙根、血蟒枝、复灵参……,便有恢复的可能。

    法师,你觉得他说的法子是真的吗,若再早一日,他真的可以救我那朋友吗?”

    那迦法师拿着白子的手久久不曾落下,目光怔怔地停在了半空,好似陷入了某种深思。

    我看了一眼顿住的人,默默眨了眨眼睛。

    从未见那迦法师如此失态,他这是怎么了。

    “法师,法师?”

    那迦法师一下回过神来,歉意地看了叶六一眼。

    “抱歉,失礼了,往日不可谏,来日犹可追,你那朋友不必过分责怪自己,他已尽了全力。”

    随后想将手中的棋子落下,低头看了一眼棋盘,又将手收了回来。

    “檀越棋艺高超,小僧着实佩服。”

    叶六拿起桌案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抬眸看了一眼那迦法师,笑了一下。

    “法师过誉了,今日听了法师一席话,心里顿觉明亮了几分,下次来再与法师讲讲我另一个朋友的故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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