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添了台洗衣机,陶玉书当然是高兴的。
虽然是半自动的洗衣机,而且连上水功能都没有,得自己往缸里面加水,可好歹不用自己手搓衣服了,一个星期至少能省出两三个小时的时间来。
这些时间用来学习、看书,它不香吗?
除了陶玉书这个女主人高兴之外,陶玉墨也很高兴,这回她又多了个来华侨公寓的理由了。
周末回家吃饭的时候,听说他们家添了台洗衣机,陶玉成兴致勃勃的拽着赵丽来观摩了一番。
“这玩意儿可真不错,咱们家也该添台洗衣机了!”大舅哥如此说道。
赵丽没搭他的话,洗衣机她也想买,可也得有钱才行啊!
就陶玉成一个月给家里那仨瓜俩枣,还得要回去点,两人到现在也没攒下多少钱。
转眼已是七月初,燕京各大高校又到了考试季。
这天林朝阳正在书库摸鱼,就听着楼梯处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
只见杜蓉满脸亢奋的上来,手里还挥舞着一张报纸。
“朝阳,这回你可真是火了!”
林朝阳不明其意,杜蓉把手中的报纸拍在桌上展开,“你瞧!”
他定睛细看,发现了杜蓉激动的原由。
报纸是《解放军报》,上面有一块豆腐块大小的短讯。
新闻之中的短讯报道内容较为简单,篇幅也通常很短,文字精简,力求以最快的速度把事实报道出去。
“豆腐块”的内容只有两百多个字,内容正是之前林朝阳和梁俊书通话时所提到的内容——胡总自费买了三千册《高山下的花环》单行本送给了前线将士们。
官媒的习惯向来是字越少,事越大。
胡总买书送将士这事对于国家来说当然算不上大事,但对林朝阳本人和出版社、报社、杂志社来说确实是大事。
之前各地报纸、杂志一窝蜂的找到林朝阳要转载《高山下的花环》,不就是因为听说了这个小道消息吗?
如今小道消息被证实了,大家自然兴高采烈。
军报的权威性是毋庸置疑的,《高山下的花环》的影响力必然会随着这条消息的传播进一步扩大,而且是广泛性的、全国性的扩大。
他们的转载有了读者,出版社印的书也有人买了,林朝阳这个作者还能收到稿费,因着大领导对《高山下的花环》的厚爱,大家都跟着沾了光。
“啧啧啧!你这可是入了大领导的眼啊!”杜蓉语气夸张的调侃道。
林朝阳笑了笑,“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人家领导是觉得小说可以用来鼓舞士气而已,跟谁写的没关系。”
“不错不错,这就学会虚怀若谷了。”
开了两句玩笑,杜蓉下了楼。
《解放军报》的消息传的很快,没到一天的功夫,林朝阳周围的人都知道了。
家里人听说这个消息自然是感到骄傲的,同事和朋友们也是充满了羡慕。
这些都是消息对于林朝阳身边人的影响力,军报的消息最大的影响还是在《高山下的花环》这部小说本身。
本来《高山下的花环》单行本已经出版了四个多月,销量已经经历了最开始两个月的爆发期,逐渐趋于平稳。
军报的消息一传开后,单行本的销量顿时应声飞涨。
不仅如此,连许多转载《高山下的花环》小说的报纸和杂志也收到了比以前更多的读者来信,表达对于这部小说的喜爱。
一时之间,《高山下的花环》这部发表了快一年的小说竟然再次爆发出惊人的生命力,在广大民众中掀起了一股远超发表和出版之时的热潮。
趁着这股热潮,《人民文学》联系上林朝阳,说要给《高山下的花环》举办一个作品研讨会。
《高山下的花环》本身就是在《人民文学》发表的,不管是出于怎样的目的,他们想办作品研讨会也无可厚非。
林朝阳推辞不过,只得抽出时间去参加了研讨会。
会后,章光年拉住了林朝阳,又跟他聊起加入文协的议题。
其实在之前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授奖仪式过后,章光年就跟林朝阳提过这件事,当时林朝阳没有表态,章光年忙着奖项的事,这事便搁置了下来。
这回章光年旧事重提,条件更加优渥。
本来作家要加入文协都得是逐级申请的,先加入区县一级文协,然后是市、省,最后再到全国文协。
到林朝阳这,没那么多麻烦事,直接就是一步到位,成为中文协成员。
“朝阳啊,你要是加入了我们中文协,可就是我们中文协最年轻的成员了!”章光年用蛊惑的语气说道。
“加入文协当然是好事,不过我这人不爱开会,平时工作和写作也比较忙。”
林朝阳并不是故作清高,而是最近跟文协的人接触下来,知道这种官方机构多少是要讲点组织纪律的,而且少不了要在活动和会议上浪费一些时间。
他本来就没什么时间,也不想受那个束缚,所以便想拒绝。
林朝阳手握着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两个奖项,作品影响力巨大,尤其是《高山下的花环》更是引起了大领导的注意,这样的人才不吸收进文协的队伍,那就是文协领导层的失职。
章光年见林朝阳无心参与文协,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把他拉进队伍里。
“朝阳,你这个年纪就取得了现在的成绩,进入中文协以后必然是前途无量的。
别的不说,我们《人民文学》以后要吸收新的编委,你一定是重点吸收对象。”
一般杂志的编委都是编辑部或者是出版社的内部成员,但像《人民文学》这一类的权威杂志却不同。
它的编委会成员包括了三类人,一是《人民文学》编辑部人员,比如章光年、葛洛等编辑部领导;二是文学界的老一辈作家比如冰心、孙犁、张天翼、魏巍;还有就是文学界比较有份量的评论家。
章光年若是真邀请林朝阳进入《人民文学》编委会,这个决定不可谓不大胆。
因为这不仅仅意味着林朝阳是《人民文学》复刊之后第一位新增的编委,同时也是《人民文学》编委会最年轻的编委。
在林朝阳之前,《人民文学》编委会最年轻的编委也是四十几岁,无不是国内文学界赫赫有名的人物。
才二十出头的林朝阳要是进入了编委会,恐怕立马会在国内文学界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当然了,编委会这件事目前还只是我的一个设想,前提是你先得是中文协的成员。”
听着章光年的话,林朝阳本来有些蠢蠢欲动。
给《人民文学》当个编委,想想还是挺带劲的。
但章光年最后的话却让他清醒了过来,说了半天是画大饼啊!
林朝阳顿时有些意兴阑珊。
老章这人,不厚道啊!
“给《人民文学》当编委,想都不敢想啊。中文协的事,我看还是算了。”
再次被林朝阳拒绝,章光年满心遗憾,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一点也不追求进步呢?
几天之后,林朝阳在《文艺报》上看到了关于《高山下的花环》作品研讨会的报道内容。
文章写的花团锦簇,可以看出文协和《人民文学》对于这次研讨会的重视,想必也是呼应之前大领导的举动。
最近放暑假了,图书馆的工作也清闲了下来,林朝阳有大量的时间来看书。
本来年后那段时间因为买房子,他还有点写作的动力,没成想作品太受欢迎,稿费越赚越多,不仅房子尾款赚出来了,连积蓄也越来越多,甚至给林二春老两口买房子的钱都有了。
这段时间以来,林朝阳又陆续接到了来自各地的八家报纸、杂志转载《高山下的花环》的请求,再次收获了超过两千五百块钱的稿费。
稿费收入日益丰厚,林朝阳的创作动力本来就没那么足了,陶玉书又怕他写的太多、太快,会影响以后的创作状态,让他多看书、多观察体验生活。
如此一来,林朝阳算是彻底放飞自我了。
上班就是看书摸鱼,最近他迷上了几本明清文人写饮食的杂文集和菜谱,下班回家就琢磨着做菜的事,经常几天也不动笔写一个字。
这天傍晚下了班,他骑着自行车先去了趟菜市场。
刚到菜场门口便看见有农户挑着担子卖桃子,燕京郊区有农户种桃,每年一到七八月份便能在街头巷尾看到这些人卖桃子。
桃子两毛五一斤,看上去远不如后世的溜光水滑,可胜在纯天然。
林朝阳尝了个桃子,味道清甜、汁水又多,他便买了三斤,花了七毛五。
进了菜市场,又发现有卖鳜鱼的,恰好他今天看的菜谱里便有鳜鱼的做法,就买了一条,鳜鱼八毛一斤,他买的那条鱼快两斤,刚好一块五。
又顺手买了点青菜,林朝阳这才回家。
到了家,他便张罗着做饭,陶玉书想伸手却被他推开。
“今天我给你做一道干炸鳜鱼。”
“又是看了哪本菜谱啊?”
林朝阳要做菜,陶玉书乐得轻松。
“别管哪本菜谱,保准你吃的流口水。”林朝阳信誓旦旦的说道。
陶玉书没把他的话当回事,最近他沉迷做菜,菜谱钻研的很透,但贯彻到具体行动中,成功概率比较低,做三回也就能成功一次。
鳜鱼跟黑鱼一样,是吃鱼的鱼,燕京这边叫花鯚。肉厚刺少,肉质鲜嫩。
一般清蒸、糖醋、做松鼠鱼,味道都很好。汆汤汤白如牛乳,浓而不腻,比之一般的鸡汤、鸭汤更加鲜美。
林朝阳今天要做的是他从菜谱上新学的干炸花鯚,是江苏那边的做法。
陶玉书焖好了饭,林朝阳先把青菜炒出来,然后收拾好鳜鱼。
起锅烧油,待油温合适,将整条鳜鱼入滚油干炸,厨房里弥漫着一股鱼腥味和香味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他正在炸鱼,陶玉墨回来了,一进门便嚷嚷道:“在楼道里就闻见味儿了,今天做鱼啊?”
她来到厨房门口,嗅了嗅鼻子,咽了口口水,“真香!”
“盛饭!”
陶玉书吩咐了一句,她立马放下包,手脚麻利的去盛饭,摆好碗筷。
林朝阳将炸得金黄的鳜鱼端上桌,香气四溢,陶玉墨馋的就差流口水了,问道:“姐夫,这是什么鱼?”
“干炸鳜鱼!”
饭菜上桌,三人吃饭。
既然是干炸鳜鱼,自然没有什么浇头和汤汁,黄灿灿的鳜鱼躺在盘中,旁边撒着椒盐。
陶玉墨夹下来一块鱼肉,沾了点椒盐,塞进口中。
“嗯~”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幸福的鼻音,眼睛都快眯起来了,“姐夫,这道鳜鱼味道绝了。”
听着她的评价,林朝阳没有高兴,而是让陶玉书也尝一口。
这丫头很有吃白食的自觉,平时只要是林朝阳做菜,一律是“好吃”、“美味”。
“确实好吃。”
陶玉书的评价相对而言就真实多了,听见她的话,林朝阳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再看陶玉墨吃的狼吞虎咽,他脸上的笑容更盛。
书果然不是白看的。
成功学会了一道菜肴,林朝阳心里颇有些成就感。
吃完了饭,刷碗这种事当然是要交给陶玉墨来干的,那么多好东西可不是白吃的。
陶玉书拿出一封信,早在开春的时候林朝阳便把买了房子的事告诉了林二春夫妻俩,老两口自然十分欣慰。
半个月之前,他和陶玉书商量起积蓄的问题,林朝阳想让林二春夫妻俩今年到燕京来住一段时间,适应适应燕京的环境和气候,然后把他们接到燕京来。
聊完之后,林朝阳便给老两口去信,今天陶玉书在家接到了回信。
林朝阳打开信看了一眼,大意是让他们小两口好好过日子就行,不用惦记家里,他们在老家挺好,去燕京肯定不习惯之类的话。
“怎么办?”陶玉书问道。
林朝阳笑了笑,丝毫不在意,“你嘴上跟他们说,他们肯定不过来。等回头放假了回去一趟,火车票买好往桌上一拍,不走五十块钱就打水漂,你看他们走不走!”
陶玉书听完他的办法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怎么像土匪绑票?”
“哪个土匪给报销路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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