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再会’,但又是半个月过去,暨轩却没有再来。
连‘影六’都被调了回去,只留下了之前雇佣的十几个农人继续帮齐述干活。
就算是齐述想找‘影二’麻烦,都还找不到人。
无奈之下,他只好暂时收起心思,专注于撸猫斗狗,养猪放马的事业。
猪猪毕竟跟了他很久,如今衣食无忧,每天都有人变着法给他做吃的,对那一口猪肉他倒是没那么馋了……
才怪。
毕竟古代的猪肉味道真的不行。
既然舍不得陪伴自己流浪月余的猪猪,为了口福,齐述只好找‘天使投资人’暨轩又要了一笔……猪。
‘影二’做的事,他怎么会迁怒她主子呢?
家猪、野猪、小猪仔。
齐述要得多且杂,忙得焦头烂额的暨轩却二话不说,就派了人去给他寻,并在别庄旁给他搭建了新的养猪场。
与此同时,他还送来了一群特殊的工人。
……都是战死将士的遗孀。
这群妇人没一个是悲春伤秋的柔弱性格,到了后就风风火火按照齐述的要求上岗,细心又负责。
她们格外珍惜来之不易的工作机会,眉眼里透出这个时代难得的自信和豁达。
这种气质和心境,不是一朝一夕造就的。
她们对暨轩有着天然的信任和崇尚。
而这样的妇人,分布在暨轩手下大大小小的产业中,如同蚂蚁般不起眼,却实实在在让她们有了养家糊口的能力。
如萤火之光。
齐述隐隐窥见暨轩藏得很好的野心。
——她想要的,从不止皇位。
齐述只当不知,安心做着养殖户,时不时骚扰下隔三差五来送东西的影卫,打听打听‘影二’的下落。
不知道是不是问得太频繁,某日影卫再过来,顺手拉了一车的书籍。
全是科举用得上的书册文集,还有经注。
来到这个世界再也没看过书的齐述:……
是有点刺激过头了。
他这才省略了每回的例行询问,解放了影卫们的耳朵。
不过自从上回的事后,齐述多次严词拒绝白雪的邀请,再也没在夜里跟它到处乱跑过。
等齐述以为暨轩一时半会奈何不了太子时,影一在某个清晨急速策马而来。
暨轩之前答应过,待到揭发太子恶行之日,定会让齐述光明正大入京,堂堂正正作证。
来接人的影一行迹仓促,脸上却格外轻松,难得带上点笑意。
看来暨轩还是顶住了兄弟们的联手打压,将京都捅了个大窟窿,要准备将太子彻底拉下马。
等二人到达皇宫外,影一却停下了脚步,找了一个早茶摊,安排了齐述的早食。
早朝其实已经开始了一个多时辰。
如果暨轩真的决定今天撕破脸,此时此刻,金銮殿内应当已经是唇枪舌战,血雨腥风。
所以齐述来晚了,他根本赶不上暨轩举证的时候。
但暨轩希望他来的目的并不在此。
气节风骨,暨轩不认为自己有,但‘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他要影一接来齐述,是为了让齐述亲眼看见,他没有信错人,也想要齐述见证他的这一重要时刻。
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日头高照,皇宫内却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难道是……
证据还不够?
影一先前的轻松早都散尽,齐述心中也冒出杂乱的念头。
突然,沉闷的鼓声从不远处传来。
“咚——”
“咚——”
只见皇宫大门外立着的大鼓前,一个身形瘦削,穿着简陋的素衣青年,举起鼓槌费力敲击着。
他是在……
击鼓鸣冤!
影一看见那青年,眼中还有毫不遮掩的诧异,立马做出反应就想上前阻止。
他应该是认识那名击登闻鼓的男子,并且男子的行为,并不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但再想拦人已经不成,青年很快被门外侍卫围住。
他跪在地上,高举手中诉状,声音洪亮,“草民有状要告!”
侍卫脸上满是震惊,向他确认,“你可知但凡敲响这个鼓,都要先受五十杀威棒?”
青年毫无惧色,只是点头。
见状,一个侍卫转身向上通报,另几人就在皇宫门外架起了长凳,并顺手给青年一块素净的棉布。
“咬紧这个,希望你能撑得住。”
人在剧烈疼痛的时候,很容易咬到舌头,血液呛入气管就可能引发窒息。
然而青年面容坚定,眼神中闪过决然,将棉布团好塞进口中,主动趴到那凳子上。
周围的百姓已经围了一圈,议论纷纷。
齐述和影一挤进人群,看到青年身上每落下一杖,便有一声吃痛混着额上的汗液一同闷进棉布里。
五十杖结束,他也去了大半条命,浑身皮开肉绽,气息微弱。
这时,一名内侍匆匆赶来,高声宣读皇帝的旨意:“传原告上殿!”
青年艰难地起身,却难以站立,只能被侍卫拖着前行。
但他始终护着手中的状纸,没让它沾上半点鲜血。
影一只能担忧地目送他进到皇宫,心中不免生出祈祷。
可半个时辰后……
一具残破的身躯再次被拖出来,毫不留情地丢到了地上。
侍卫按住刀柄,大声宣告,“此人诬告太子,妖言惑众,补五十杖以谢罪!”
说完,侍卫冷面无情地退了回去,百姓们也被吓住,纷纷四散开。
影一这才红着眼过去,闷不做声将青年背起,走向齐述,哑声说,“先跟我回去吧。”
殿下说了,如过了午时,他还未出皇宫,那必然生了变故,让他先护好齐述,在皇子府等他。
他谨记殿下吩咐,哪怕心中悲痛交加,也还是沉住气在前头领路。
只是他背上的青年嘴角虽溢出鲜血,但面色铁青,伏在影一背上没有任何动作,顺着手臂滴落的血液,流的越来越慢……
齐述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那么……暨轩呢?
如今仍在皇宫的暨轩,又是何种处境?
他已经有了最坏的预感,并生出兔死狐悲之心。
如果没有暨轩主动揽责,今日站在这里敲登闻鼓的,又会是谁?
他原先的想法,在暨轩看来是不是天真又可笑?
他想,原来他一直忽略了一个关键因素。
一个哪怕太子罪恶滔天,也能毫发无伤的理由。
那就是……
最高当权者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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