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句话,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品尝到海贸的暴利之后,就算被割肉也不愿被剥夺海贸的资格!
那简直就是不让人活……
贺平川气得胡子乱颤,怒道:“房驸马焉能这般霸道,说取消就取消,如此压榨欺凌吾等江南士族,难道就不怕惹出事端?”
会稽贺氏虽然算不得顶级门阀,但是自从三国两晋以来便一直作为名门望族,似他这等族中长辈,在当地算得上是德高望重之人物,平素低眉顺眼的见的多了,冷不丁的遇到房俊这么棒槌,颇有一些不习惯。
强硬的姿态下意识的就摆出来了……
他倒是没察觉什么,萧璟却脸色大变,暗叫不好!
这棒槌是顺毛驴,你这么呛他,是忘了顾家如何灭门的么……
萧璟连忙斥责贺平川:“你喝醉了不成,说的什么浑话?”
贺平川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脸色忐忑,低头不语。
一贯的骄傲让他说不出认错的话……
但房俊没打算放过他,盯着他这张老脸,一字字道:“贺老之言,本官是否可以理解为在威胁我,威胁陛下,威胁朝廷?”
贺平川面皮抖了抖,这才想起面前这个棒槌一让都过一些何等心狠手辣之事……
心中忐忑,疾声道:“侯爷误会,老朽只是言说现状而已,绝无一丝半点威胁之意。”
房俊不为所动,黑脸上满是严肃:“也就是说,江南的现状便是若市舶司不能减税,就会立即发生动荡,不仅危及陛下的东征大业,甚至会危及大唐江山的稳固?”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这一群世家豪门的当权人一个个满头大汗,却没人敢插嘴……
危及陛下东征大业?
危及大唐江山稳固?
哪一样都得是灭门的死罪啊……
贺平川吓得面色煞白,浑身有若筛糠,起身离座,一揖及地:“是老朽老糊涂了,说错了话,然而绝无侯爷所言之意。”
房俊冷声道:“那就是说本官在污蔑你咯?”
贺平川:“……”
这特娘的如何回答?
怎么说都是错啊……
他心里差点意欲将房俊一口咬死,这黑小子太狠了,自己分明只是说若不能减税,将来朝廷在江南的税赋收缴将会困难重重,江南士族必定舆情汹汹,可特么谁说要妨碍陛下的东征大业,谁说要危及江山稳固了?
这罪名坐实了,那就得夷三族……
萧璟差点气死,狠狠盯着手足无措的贺平川,心道这老不死的是不是活的岁数太大,想要尝尝鬼头刀的滋味儿?
想尝你自管去尝,可是这般说话不仅将你家族牵连进去,更使得大家伙儿整体陷入被动,真是愚不可及!
可即便是心里再恼怒,也不得不出面替他转圜,否则房俊这个棒槌当真发起飙来,鬼知道能干出何等让人心惊胆颤的事情来……
“侯爷勿恼,不过是一乡间老朽胡言乱语而已,何必当真?吾等江南士族世代居于富庶之地,最是感念如今大唐国泰民安之强盛,庆幸于陛下英明神武,庆幸于朝堂群贤毕集,无论朝廷有何等政策,定然全力以赴鼎力支持,万万不敢心生龌蹉,阳奉阴违。”
“是啊是啊,吾等不过是江南一乡绅,安安稳稳过日子最重要。”
“吾等尽皆忠君爱国,生是大唐的人,死是大唐的鬼,万万不敢心怀异志。”
……
众人七嘴八舌,赶紧澄清自己。
房俊面容冷肃环视一周,看得众人心惊胆跳之后,忽而展颜一笑,道:“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诸位何必当真?”
众人愣了一愣,差点破口大骂!
有这么开玩笑的?
都快被你吓尿了……
房俊大马金刀的坐着,自斟自饮了一杯,而后意味深长道:“人要有自知之明,该做的事情不遗余力兢兢业业,不该做的事情远远避开讳莫如深。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自知者不怨人,知命者不怨天,怨人者穷,怨天者无志。吾曾在关中见过一个傻子,不知人,更不知己,别人所问为何,皆只会说‘不知’,最后连乞讨亦是不成,妻离子散饥寒交迫,未能善终……哦,这事儿在关中人尽皆知,你们久居江南是否也知道?”
这是在敲打吾等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不该做,否则就妻离子散饥寒交迫不得善终?
一众人面面相觑,都感受到房俊凌厉的气势带来的强大压力。
贺平川急着在房俊面前改善自己的印象,当起捧哏:“吾等不知。”
话一出口,便觉得有哪里不对……
都是聪明人,纵然一时失误掉进坑里,哪里还有反应不过来的?
众人纷纷对房俊怒目而视!
这特娘的哪里是教育大家要有自知之明,分明是在骂人,将大家当傻子……
萧璟哭笑不得,这位帝婿还当真是个棒槌,真霸道。
笑着转圜道:“侯爷之才华冠绝当世,随口言之便是精辟之理,老朽着实佩服。”
房俊笑道:“这是老子说的。”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这是老子的话,道家祖师的那个老子,骑青牛的那个老子,可是房俊这话听起来却似是而非,好像有那么一点“老子(你爹我)”的味道……
萧璟笑容僵在老脸上,说不出话来。
他一时半会儿的摸不准房俊到底是不是占他的便宜……
酒宴便在一片尴尬的气氛当中度过,江南士族摆出诺大的排场,给足了房俊的面子,却并未得到想要的结果,反而被房俊嬉笑怒骂冷嘲热讽,还占了一顿便宜。
站在码头上,望着这些江南士族毫不遮掩的愤懑不屑之色,房俊嘴角含笑,眼神幽深。
真以为小爷不知道你们暗地里干了些什么?
还是认准了小爷不能将你们如何?
这大唐的天下,岂能容得你们目无法纪自私自利,还以为你南北朝的时候可以依仗家世作威作福?
时代变了。
不能与时俱进,更无自知之明,那就注定要被时代所淘汰。
既然你们决定一条道走到黑,那么等到痛不欲生之时,也就莫怪小爷今日言之不预……
“启程!赶往华亭镇!”
“喏!”
船上军卒高声应诺,起锚升帆,船队离开海虞镇码头,顺水而下,直奔华亭镇。
到了华亭镇码头,所有官吏尽皆放下手中公务,齐齐聚在码头上等候。
华亭镇是房俊的封地,市舶司更是房俊一手缔造,所有此地官员借可以说是仰仗房俊之鼻息,此时大佬到来,岂有不迎接之礼?
战船靠岸,众官吏纷纷上前见礼。
房俊含笑逐一颔首致意,而后朗声道:“本官此番南下,将会逗留一段时日,诸位之中有不少昔日袍泽,多日未见,也甚为想念。今晚本官设宴款待诸位,届时咱们不醉无归!现在还请速速回到衙门,公务为重,切莫因私废公。”
本就是前来表示心意,见到房俊如此说法,自然三三两两的散去。
房俊看着一身戎装愈发英武的刘仁愿,上前锤了锤他的肩头,笑问:“吾父可在?”
刘仁愿恭声道:“房相正在官邸之内与宋国公饮茶。”
房俊眉毛一挑:“那老货还没走?”
刘仁愿大汗,好歹人家也是当朝国公,你这般称呼人家“老货”……只得点点头。
房俊回身对裴行俭等人道:“诸位先忙着,本官先行去给父亲请安,晚上咱们好生喝上几杯,叙叙旧情。”
裴行俭等人自然应下。
房俊则在刘仁愿以及一众亲兵部曲簇拥之下,前往自己的官邸。
官邸内的侍女奴仆早就收到消息,此刻见到房俊在众人簇拥之下走进来,纷纷上前施礼。华亭镇是房俊的封地,这官邸之内所有人皆是房俊的奴仆,是他的私产。
房俊微微颔首,一路径直进入正堂。
堂内,房玄龄正与萧瑀对弈。
房俊上前,施礼道:“下官见过宋国公。”
等到萧瑀含笑说了一声免礼,这才向房玄龄一揖及地,恭声道:“孩儿见过父亲。”
房玄龄和颜悦色的颔首,摆摆手道:“你且坐在一边,待吾与国公将这盘棋下完,再与你商议纳妾之事。”
房俊愣住,看着一脸温厚长者模样的萧瑀,心底无奈叹气。
小爷知道自己长得帅,更知道自己前程远大,可是你家好歹也是兰陵萧氏,这般上赶着将女儿送来给我当一个小妾,未免也太掉份儿了吧?
还是说有舍必有得,舍得下大本钱,只是为了更高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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