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
警察们得了顾城的消息,一路上楼找到安远,时间紧迫,而且颜明川的身份摆在这里,盛景方面给的压力很大,警察们也顾不得那许多程序。
直接征用了楼层的小隔间,将安远带进去审问。
安然无助的看着穿着公服的警察强硬的将安远带走,安远很顺从,没有反抗。
一切都是乱糟糟的,带着消毒水气味的空气是如此的寒冷。
她抬眼望去那还一直亮着的红灯,耳边是母亲神神叨叨念着神仙的名字,父亲进去快两个小时了
她站起身来,想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可刚刚离开椅子,便猛地捂住胸口跌坐回去。
好痛
没来由的一阵心痛,牵扯四肢骨骸,连呼吸都做不到,只要浅浅的吸气,五脏六腑都会隐隐抽痛。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不知为何渐渐湿润起来,直到眼眶里蓄满了泪水,这阵疼痛才算过去。
“小姐,您没事吧。”
家里的佣人赶忙关心。
安然摇摇头,示意自己还好,呼出一口长气,但一动,晶莹的泪珠就顺着脸颊滚落而下,留下不分明的泪痕。
这是怎么了?
她木然的抚上眼角,眼睛眨了眨,指尖碰到了那温热的液体。ww
安然摇晃着身子,站起来,明明下午一直待在这里没动过,但身体好像脱了力,一直在冒冷汗,她怔怔的站在寂静的走廊里,好久没回过神来。
透过云层的几丝微弱的阳光让她的影子投在走廊的墙上,很淡很淡。
有护士出来通知了一声,手术室的大门开了,白色的医用床被推出来。
“家属过来搭把手。”
护士的声音将她唤回现实世界,安然匆匆应了一声,衣袖沾沾脸,猛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好嘶哑难听。
护送着转危为安,但还不怎么清醒的父亲回到病房,听着医务人员交待的术后注意事项,安然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安书志戴着呼吸机,胸膛以微弱的幅度起伏着,眼睛半睁不睁。
父亲以前不会是这样的,他存在在自己记忆里永远是高大威猛的形象,说话的声音能大的吓死人,可现在
安书志的两鬓已经斑白了。
时间会在每个人身上留下印记,安然忽然之间发现,今天早上她带着夕月出门时,还笑呵呵的母亲,现在的身形也佝偻了。
一天的时间能让一个人有这么大的变化吗?
医务人员离去后,起身将病房的门关上,她回到椅子上,低着头,宋青婉的精神松懈下来后,席卷而来的疲惫让她有些撑不住,趴在床沿上睡着了。
病房里便只剩下呼吸机工作的声音,枯燥又单调。
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一静下来,安然耳边又回想起顾城的话。
“生不如死安然你”
她是笑着的,可为什么?病房里有很细的呜咽声。
半晌,安然垂着眼眸从病房里出来,轻声对留守在门口的佣人交代了些事情后,便拖着脚走向小隔间。
隔音不是很好,站在门口,她能听到里面警察严厉的询问,但是没有安远的声音。
她敲响门,然后走进去。
安远盘坐在地上,身边围着一圈警察,他本是闭着眼靠在墙上,听到有人进来,是姐姐的声音,安远睁开眼。
安然看着安远,安远看着安然。
安然木着脸,跪下来:“小远,让他回来吧。”
安远终于说出那个地点,离市中心很远的一处小庄园,得到消息后,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的警察们立刻行动起来,一辆辆警车呼啸着离开,好不热闹。
安远还是被警察带走了,安然站在楼下目睹着弟弟被扭着手送上了警车,她似乎已经失去了悲伤的能力了,以后,她会后悔今天所做的决定吗?
手机震动了一下,提醒她是该去接女儿的时间了,安然平静的去停车场开了自己的车。
去幼儿园的路上,她和一辆速度起飞的黑色路虎擦肩而过。
“爸爸是不是天黑了啊”
夕月躺在颜明川怀里,很没力气的问,颜明川艰难的挪动身体,用还能动弹一下的右手小心的护着她。
他很温柔的答:“是啊,天已经黑了,夕月害怕吗?”
“爸爸在身边就不怕”
夕月想笑一下,但是有点困难,没办法,只能先撑起力气讲完话好了。
“只是今天的天也太黑了夕月什么都看不到”
她努力睁开眼睛,平常充满活力的眼睛此时却没有多少生气,长长的睫毛被干涸的血凝在一块,颜明川用扶着她的头的手掌轻轻擦拭掉那些碍眼的血迹,但擦不干净,很淡的夕阳照进车窗,不时还晃过树影,在夕月一片红一片白的脸上穿梭着。
“那是因为今天晚上没有月亮和星星,等到明天太阳升起来夕月自然就能看到的。”
“是这样啊,那夕月就放心了”
她张着空洞的瞳孔:“爸爸在开车吗”
颜明川抬眼往驾驶座看去,张建强咬着牙手上的动作却不慢,他的肩膀上也有好大一块深色的痕迹。
“爸爸?”
没有第一时间听到他的回答,夕月有些慌乱,手无力的扯了下抓着的衣服。
“爸爸在呢。”颜明川低下头。
“爸爸现在在开车,马上我们就到家了。”
他闭上眼,喃喃道。
有泪从他干涸的眼角流下来,从下巴滴落的时候,已经是淡红色的了。
落在夕月的裙子上,裙子没有什么变化。
还是暗红色的。
“嘿嘿可是天很黑爸爸开车危险,要是夕月真的是月亮就好了这样的话就可以挂在天上”
夕月呼吸有些急促:“到时候爸爸和妈妈再也不怕天黑了应该很好玩”
颜明川低头垂泪,夕月眨了眨眼睛:“说起来今天夕月见到爷爷了他带着夕月一起来看望爸爸”
颜明川轻轻的嗯了一声:“爸爸知道,也见到爷爷了。”
他将目光转向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头偏向一侧,随着轿车的行驶摆动的颜廷云。
胸口处用撕开的衣服包扎的伤口渗出的血已经包裹不住了,一滴一滴的往下流。
夕月想起高兴的事情,她说:“爷爷给夕月带了糖有两盒夕月自己吃一盒给爸爸留一盒”
她强调:“是很漂亮很漂亮的水果糖”
“爸爸知道,糖很好吃。夕月能想着爸爸,爸爸非常非常非常高兴。”
“那爸爸记得给妈妈也要分一点要不然妈妈会不高兴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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