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明川仍旧在icu里,术后危险期已经过了,这条命算是保住了,颜廷云也是,还比他先醒过来。
检查了一番后,恢复的很好,他被送到一间特护病房。
被推着出去的时候,颜廷云努力睁着眼,想直起身子,胸口处的伤刻骨的痛,稍稍一动,便是撕心裂肺的咳嗽,护士急忙按住他:“老先生,别乱动,静养才好。”
他张着嘴艰难的呼吸,气若游丝,没了血色的脸满是蜡黄,不管三七二十一,凭着本能,死死抓住护士的手:“姑娘,我儿子和孙女怎么样?求你告诉我”
护士默然,不知该怎样回答,求救的目光投向盛景方面安排来的看护,那看护也噤了声,一时无言。
好像这就是没有悬念的回答了,尽在无言之中。
那一双本来就浑浊无比的眼睛里,顿时什么都没有了。
两天的时间,他谁也不见,直到能自己下床后,不顾看护的劝阻,颜廷云固执的拖着孱弱的身子走出病房。
隔着一扇玻璃,他木然的看了很久,却也只是一直待在外面,没有要求进去,整个人都没有丝毫生气。
可能是伤口处的绷带缠得太紧,呼吸好困难。
三月初的天气还是有些冷,走廊里面的温度更是低,连他的血都被冰住了,现实不会因为逃避而改变,一切都是真实的发生过的。
良久,他转身,在看护小心翼翼的扶持下进入电梯,下落的过程中,失重感强烈,颜廷云倚着墙,屏住呼吸,两眼死死的盯着天顶幕灯。
夕月的病房里窗帘是拉上的,里面暗沉沉的,没有开灯,颜廷云攥着门把手,青筋凸起,那扇橄榄色的门没有开,像一道天堑,横亘在他面前。
“老先生,是要进去吗?”
看护小心翼翼的问,她的眼也带着些不明所以的情绪,其实,这两天来,颜廷云已经知道了所发生的事情,只是不愿意去相信,而现在他就站在这里。
“我”
颜廷云艰难的应了一声,脸上有恐惧浮现,门把手忽然像红热的铁块灼烧他的手,足以焚烧掉一切的勇气。
他收回手,仓惶的离开。
快要傍晚的时候,顾城风尘仆仆的赶过来,进门后,他寻了张椅子坐下,颜廷云蜷缩在病房的角落,,手上插着营养针,床边的柜子上摆着早已冷掉的食物。
天光还亮,病房外的树杈影子投射进来,说不清道不明。
半晌,他揉了揉眉心,才开口:“伯父,好好保重身体才是。”
话里话外都带着深深的倦气,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周的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安书志醒来后,也很快得知了所有的情况,本身身体就差,再加上这么一激,急火攻心,一口气没缓上来,抢救了一天一夜无果,遗言都没有留下一句。
晴天霹雳,宋青婉承受不了打击,变得疯疯癫癫,整日说一些胡话,连料理丈夫的身后事都做不到。
还是安书志的几个老部下出面,才将他的遗体安顿好,儿女都不在跟前,也不好贸然下葬,停尸在殡仪馆,靠着关系,可以多停些时日,只是并没有什么意义罢了。
至少顾城是这么觉得的。
前天,警方那边来了消息,逮捕令已经批下来,盛景可以着手准备上诉的程序。
那天他在icu陪着颜明川坐了半个小时,直到探视时间结束,护士过来提醒该离开了,他也没有说一句话。
颜明川的脸上已经有了些血色,按理说他应该醒的。
也许是实在太累了,醒过来又要面对数不清的烦心事,有那么一瞬间,顾城甚至希望,他不要这么快醒来。
那样只会让他陷入无尽的痛苦。
等到时间漫长到足够把一切冲淡。
面对颜廷云,顾城很无力,不知该说什么来劝慰眼前的老人。
虽然对他这个人了解的不多,但是随着案情的明朗,当日事件的脉络也清晰起来。
他奋不顾身扑在夕月身上为她挡了一刀,只是没挡住,有成年人一条手臂长的利刃很轻松的刺破他的胸口,继续向下贯穿,然后
命运使然?
过了很久,输液架上的吊瓶见底,护士进来拔针,手背上的针孔流出血,颜廷云无动于衷,还好有看护替他压紧棉球。
他木然的看着顾城,顾城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微笑,勉强的紧。
颜廷云昏暗的老眼闪了两下,或许是泪花,他终于开口:“顾先生。”
“伯父。”
“希望您以后能多多照看明川,我实在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这么多年没为他做过什么事情,但是他能有您这样的朋友,我很高兴。”
“您不应该这样说的,您是明川的父亲,现在正是难关,您一定要坚强起来,到时候明川也不会是孤身一人,至少还有您和他站在一起。”
顾城捏着手,眼睛低下来:“而且,和明川交到朋友,实在是我的幸事,他教给我很多,我很感谢他,现在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您没必要放在心上。”
“不”颜廷云摇头,积蓄了好久的泪流下来,是浑浊的:“我没有脸去见他了,要不是我脑子坏掉了,自以为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夕月不会出事,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顾先生,他可以逃出来的,是为了救我这个累赘,其实我应该一直离他远远的”
“可是伯父,夕月的事情谁都料不到,这不是您的错,况且您也尽力了。这件事情,唉”
顾城长叹一口气,不管他说什么,颜廷云现在的状态根本听不进去,他一昧的将夕月出事的缘故归在自身,深重的罪恶感几乎将他的精神碾压的崩溃,靠在床头流泪是颜廷云唯一会做的事情,他为自己编织了一张满是死结的网,谁也救不出来。
顾城做不了什么,时间也不允许他在这里耽搁太久,起身离开,临走前,他又朝院方要过来一名看护,两名看护可以轮班一直守着颜廷云,防止他做些傻事。
刚才他说的话,太像告别了,像到令顾城心里深深的不安。
病房内的摆件都包裹着软软的皮套,寻不见一件利器,窗户也被锁的死死地,不管到哪都有人跟着。
可当一个人没了生的希望,终究是留不住。
只是借着单独上厕所短短的几分钟,用卫生间里四十厘米见方,二十厘米深的洗手池,足以完成。
颜廷云的肺部有伤,他呛咳回流出的血水将一整池的水染成玫瑰粉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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