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在颜明川背后,送他离开。
房门被推开,颜明川孤身一人,将要踏入门外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张妈站在门口,她突然说:“先生,我第一次去看太太的时候,看守所那边的人说太太是未决犯,没有被探视的权利,不管我怎么求他们都没有用,但是后来那边的领导亲自给我打电话,说可以让我去看望太太,给她送吃穿用的东西,先生”
颜明川背着身,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径直离开。
“先生!保重身体。”
郊区的路灯并不会从晚上一直亮到天明,路上黑漆漆的,一路上颜明川开车的速度不算很快,车窗是打开的,微风醺面,让他清醒了些,单行道上只有他一辆车的大灯,刺破黑幕照出去很远。
他转身去了医院。
到达时午夜将至。
把车停好,颜明川在驾驶室坐了一会,发呆一样看着自己的手掌。
奶糖柔顺的毛的手感似乎还能回味到,脑海里浮现的却不是刚才见到的那只肥嘟嘟小猫的样子,要更瘦更脏一点。
无助又可怜的躺在笼子里,抱着笼子的人,是他的夕月,两眼发光,兴奋地就像要告诉全世界。
她神采飞扬的对自己说:“爸爸,夕月以后也是有猫猫的人了!”童音稚嫩,清脆可爱的就像在风中摇曳的玻璃风铃。
小猫现在过得很好,长胖了很多,夕月会知道吗?
他走楼梯上楼,迈出去的每一步,都会在心里成为一次重重的敲击。所以他走的很慢。
退路,应该不需要了,摇摇欲坠已经不可挽回的东西,维系下去只会动摇人的决心。
渐渐的,颜明川的步伐坚定起来,站在单人病房的门口,门把手很凉,握上的那一瞬间冷到让他想放手。
门口守着的保镖见是他,低声问了句好,颜明川浅浅的点下头。
很晚了,看护不在,房间里没开灯,颜明川也没去打开,关上门,他侧身在床边坐下。
等到眼睛适应了这黑暗,借着从窗户透进来微弱的光和房间内仪器的光亮,房间内的事物可以看到轮廓和模糊的样子,但是细节看不清楚。
还是出院后第一次来这里,他的目光落在床头的脑电仪上,一条直线,没有任何改变。
在这个时候,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他。
颜明川伸出手,夕月的小手盖在被子里,他轻轻抓住,小孩子的手很暖和。
这具身体的新陈代谢在现代医学的挽救下仍在进行,但也只是个空壳了,她不会说话,不会生动的哭和笑,也不会再醒过来,不会再缠着自己要自己陪她玩,更不会娇娇的叫一声爸爸。
没有了意识和思维的躯体,这样的人还算活着吗?
颜明川垂下眼眸,仔细来回摩挲那只小手,他们十指相扣,可不管怎么摆弄,也永远扣不紧,夕月的手没有力气。
滚烫的眼泪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在颤动下向下滴去。
我用半个公司换来了你,现在我可以用我的全部,能换你回来吗?
夕月来的时候是冬天,很大的雪,外面都被雪盖住了,万物静籁的季节,但是夕月还是来了,现在明明是春天,雪化成水,灌溉在地上,小草会发芽,树木会抽出新叶子,是花盛开的季节,可是
颜明川的喉咙里,是压抑到破碎的啜泣声,放下那只小手,他坐近了些,认真的替夕月把头发整理好,然后俯身在她的小脸上落下一吻。
“夕月,爸爸真的很希望,这世界上只有我真正的爱着你”
呼吸机不再嗡嗡的响,一切都归于寂静。
确认过颜明川的身份后,值班医生开出放弃治疗书,他木着脸签字,眼睛里布满血丝,值班医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小孩子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明明是那么漂亮可爱的孩子,作为旁观的人,他都觉得好可惜。
并着死亡证明一起交给颜明川,他接过,看也没看,动作僵硬的想要收纳进口袋里,手抖动的很厉害,一连几次都没成功,还是医生帮了忙,才把东西放好。
“颜先生,节哀。”
“谢谢。”
颜明川低声道谢,转身一出办公室,他就几乎要跌坐在地上,保镖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值班的护士推着轮椅床出来,去往太平间,这是医院的程序。
从他们面前经过时,护士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了下来,用询问的眼光看向颜明川。
白布盖在轮椅床上,凸起不是很大,小孩子的身段又能大到哪里去呢?
走廊里虽然昏暗,但是能见度比之前在病房好了不是一星半点,人的脸看的很清楚。
颜明川没说话,只是别过头去闭上眼睛,意思表达的很明白,轮子在地板上滚动骨碌骨碌的声音继续响起来,迅速的远去。
昏迷这么久,人会有很大的变化的,他不敢看。
夕月存在于他的心里,永远健康漂亮。
回去的路上,颜明川目前的状态显然不能开车,夕月这边的事情已经完结,没有再守着的必要了,保镖便开车送他回去,坐在后座,颜明川只是一根接一根,一声不吭的闷头抽烟,他的注意力似乎完全集中在那小小的烟支上,盯着发红的烟头看的出神。
到了公司楼下,保镖一连唤了几声“颜总”,才将他的意识唤回来。
保镖去停车,颜明川孤身一人站在楼前,风似乎冷了不少,缓慢的抬头,大厦中部那里的灯火还亮着,和他离开时一样。
很晚了,都已经快要凌晨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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