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驶在林间的公路上,阳光透过车窗,已经削减了很多,几乎感觉不到热度。
舒适的软座,车外的树影投射过来,又像流水一般飞梭离去。
颜明川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有一个新鲜出炉的豆子大小的红印,在光与暗中来回交换。
高速行驶的汽车可以把什么都抛在身后。
闭上眼再睁开时,他的眸子里平静如水。
把手插进口袋里,摸出自己的钱包。
打开的时候,他问了一句:“人都来齐了吗?”
开车的司机立马回:“颜总,按照您的要求。”
颜明川沉默了一下,取出钱包夹层里的一张照片,因为时间的久远,画面已经模糊不堪。
泛黄的照片上,有一男一女,穿着虽然简朴却仍然显得庄重,是那个年代普遍的风格。
算起来,也是有三十年了。
娇小女子依偎在高大的男人怀里,面容看不清楚,但可以感觉到,他们是笑着的。
这是颜廷云留在家里的东西其中之一,褪了色的回忆。
破破烂烂的,白色的框都发了变黑的毛边。
但是在颜明川这里,换不到任何表情。
把东西收回口袋里,他吩咐:
“我们直接过去,监狱那边你帮我去联系一下,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郊外已经远离市区的地方,有一片向阳的山坡,山坡下,黑色的商务车缓缓停下,颜明川干脆的下了车。
这片空地上已经停了两辆车,里面尽是一些彪形大汉。
见颜明川到了,马上就有领头的人上前来。
“颜总。”
穿着黑西装的壮汉指了指身后:“兄弟们都到了,都是我精挑细选的人,天不怕地不怕。”
颜明川扫视了一圈,然后略微点点头:“那就走吧,干好这一单,你可以回去和你老板说,我会考虑扩大和贵公司的合作规模。”
“多谢颜总。”
有了他的承诺,安保公司的队长当即大手一挥,往后招呼了一声。
身后的两辆车里的大汉们扯开后备箱,拿出颜明川让他们备好的铲子和铁锹以及其他相应的东西,沿着小路上了山。
颜明川走在最前面,他的速度并不快,可是难为了黑西装们只能迈着小步伐跟着,但没人敢说什么怨言。
只是这里的荒凉让他们心里嘀咕,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又名声响当当的男人到底要干什么,总不会是上山采药吧?
这也不一定。
路边上只有杂草,不时还能看见几座孤坟。
都说向阳的山坡是葬下死者的好地方。
这样的疑虑倒也没持续多久,颜明川就停下来了。
面前是一块开阔地,视野极好,坐落着十数座坟茔。
他淡淡开口:“这里是沈家的墓地,我有一位认识的人埋在这里,我觉得不大合适,希望你们帮我把她挖出来让我带走。”
这话一出来差点没惊掉身后众人的下巴,队长缓过来之后眼睛还是瞪得溜圆,他纠结着开口:“颜总,这挖人家的坟,有点不好吧。”
而他对上的,是颜明川平淡又认真到极点的脸,看不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今天天气挺不错的,山坡上的微风吹得人心旷神怡。
“不是说天不怕地不怕吗?”
“颜总,我们”
颜明川把视线移开,这里其实离刚才下车的地方没多远,今天好像是重阳节呢。
“你们倒是不用太担心,这人和我也算有些血缘关系,早年间死在外面,现在沈家家道中落了,家里的长辈想着还是把她迁回我们老家。”
浅浅的解释一下,他不再多说。
谁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这一番话成功堵住了黑西装们的嘴。
他们迟疑了一下,便在队长的招呼下埋头开始挖土。
有个理由就行。
他们干的热火朝天,颜明川则是静静站立在一旁看着他们动作。
墓碑上的字还很清晰,十多年的时间只能在石头上留下很轻微的痕迹,墓主人名字前的“爱妻”两个字相当刺眼。
现场沉默的只能听到挖土的声音。
却被一声刺耳的吼叫打破。
“你们在干什么!”
循声望去,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在不远处,手里还拿着些祭奠用的东西。
今天是重阳节呢。
中年男人怒目而视,快速几步走过来,离得近了看到的场面让他心口上有了窒息的感觉。
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缓过神来,随即就是扑到地上,抓起散落在地上的泥土,声音因为愤怒都在颤抖:“这是我老婆的墓!你们你们”
他猛地抬起头,额头上的青筋在剧烈的颤动,凹下去的双颊也鼓了起来:“你们这是犯法!犯法!我要去报警!”
看来,这就是在墓碑上写下“爱妻”两个字的正主了。
“我们”
队长小心翼翼的开口,不知道怎么办了,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颜明川抬手,制止了他想说的话。
他蹲下来,目光和中年男人平齐,认真的打量一番。
头发花白,人也瘦了,微微驼着背,一张布满了褶子的脸,看来和颜廷云一样,过得应该是不大如意。
他伸手从男人颤颤巍巍的手里把手机一把夺过来。
他问:“这是你老婆?”
他又问:“你确定这是你老婆?”
他再问:“你敢在我面前说这是你老婆吗?”
“你”
这莫名其妙的发问给中年男人一下问懵了,眼前的青年的脸相当俊美,也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
还没等他想出什么,颜明川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他的身上一尘不染,冷冷的俯视:“沈先生,我姓颜,你应该还没忘记这个姓吧?”
“颜”
只是一瞬间,中年人的表情就从愤怒转变成了惊恐。
“你是”
他惊呼,颜明川随手把手里的手机丢下山坡,没打算听他说更多话,转头吩咐安保队长:“今天他撞上了,顺手给我把他揍一顿,别留手,出了事情我来扛。”
对此,队长还能说什么呢,反正干都干了,也不怕再多一件,他们这些人说实话这种事情干的也不少,相当的得心应手。
当即喊来两个小弟,拉着这中年男人往更里面的荒地里去了。
而中年男人还在努力回头,嘶哑着大吼:“你姓颜又怎样?活着不敢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人都死了,颜廷云还要出来丢人吗”
气氛好像变得沉重起来,挖掘继续,颜明川点上烟,看着一铲接着一铲,褐色的泥土被翻开,一层一层往下,很快就露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瓷白如玉的盒子。
把盒子用带来的帆布袋装起来,手里是沉甸甸的重量,叼在嘴里的烟散出的烟雾迷了眼,颜明川眨了眨眼睛,不自觉的用手沾了沾脸。
指尖上传来湿润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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