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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尧面色沉重地看着那两个光头,一左一右地驾着昏迷不醒的赵晓梅,将她塞进郁特选来接自己吃饭的那辆黑色高级轿车里。
“等一等,”肖尧的手挡住了正要关上的车门:“你们不会伤害她吧?”
沈婕和郁璐颖对望一眼,表情都有一些小小的不快。
“我保证,她会得到最好的医疗。”坐在车后座的郁波模棱两可地答道:“去吧,好好玩,好好休息吧。”
肖尧犹豫着放开手,看着车门“咣当”一声合上,然后目送着黑色轿车离去的背影。
“舍不得了,是吧?”沈婕伸出小手,勾了勾肖尧的手指。
“怎么说也是朝夕……一个学校的,大家都认识的同学。”肖尧怅然道。
“她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差一点就把我们全都杀了!”郁璐颖提醒肖尧:“到时候我们都会变成植物人。”
“那现在这样,她会不会变成植物人?”肖尧自言自语道:“是我杀了她。”
少年低下头,看自己双手的手掌,那上面白白净净,没有一丝血迹。
“流这人的血,与你无关。”路济亚走上来说:“是我杀了她——行了,饿死了,我要去大吃一顿。”
“是,圣女大人。”肖尧略显夸张地微微一鞠躬。
“你还是叫我凶婆子吧。”路济亚大大地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别看初见时其貌不扬,现在倒觉得她有点可爱起来了,肖尧想。
晚餐时,肖尧、沈婕、郁璐颖、路济亚和晏笑共坐一桌。
“不对啊,”肖尧说:“你又不是我们夏令营的营员,凭什么吃我们的自助餐啊。”
“要你管啊,略略略。”晏笑说:“你不说谁知道?”
肖尧:“我要举报你——你男朋友呢?”
晏笑还没说话,周琦却贼兮兮地凑了过来。
她刚一坐下,开口即是:“发生什么事?”
“什么什么事?”肖尧说。
“就刚刚,”周琦说:“我待在自己房间里的时候,忽然好像被拉进了镜子里一样,我的室友也不动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啥好。
“我听到外面有shadow的叫声,还有炮声,还有各种各样的声音,”周琦绘声绘色地描绘道。
“你小点声音!”郁璐颖朝四周围扫了一圈,提示道。
周琦压低了声音:“把我吓得要死,后来我就躲进卫生间里,把门反锁了,还把镜子给砸了,在里面蹲了好久好久,后来就一下子又恢复正常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没事,”肖尧含含糊糊地说:“我们给解决了。”
脚背上一痛,是被沈婕踩了一脚,肖尧和郁璐颖一起咧了咧嘴。
“我就知道是你们!”周琦兴奋起来了:“呐,能让我也加入你们吗?”
“这我可做不了主,”肖尧说:“你去问郁神父。”
肖尧的另一只脚吃痛,这次是被郁璐颖踩的。
周琦在边上坐了几分钟,见没有人当她面聊天,便又讪讪地走了。
“你怎么回事啊,这种事情往外面乱讲!”
“有什么关系,”肖尧不以为然道:“周琦知道的没准比你还多咧!她是郁神父的人了,我判断值得信赖。”
“你喔你喔!!”
“欸,你们知道伐,周琦在试着复活姚老师……”肖尧道。
“姚老师?”晏笑道:“是你们老师吗?他死了?你们这些人还真能活死人肉白骨?”
“啧……”这下肖尧开始头疼自己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气氛开始热烈和活络了起来。
“欸你们说——”沈婕一边剥蟹腿一边说:“肖尧说的那两个被定住的光头保镳,忽然发现郁家的老爷爷和伯伯凭空消失了,是不是吓也吓死了?”
“看起来郁家都是那个组织的人,”肖尧干坐着不吃菜:“所以保镖应该也是知道一些什么的吧?”
“那他们为什么不找有堡垒的人当保镖,”路济亚提出:“找普通人,那不跟没有一样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肖尧说:“有堡垒的人其实并没有那么多。”
郁璐颖说:“会吗?我感觉已经挺多了呀。”
“也就是我们身边比较多了,”肖尧道:“才给你一种堡垒使者很多的错觉——堡垒使者之间是会互相吸引的,呃,我瞎说的啊,猜的啊。”
“肖尧你也别光顾着说话,吃东西啊。”
“我不饿,”肖尧摊手道:“不知道为什么,饱得跟刚吃过饭一样。”
郁璐颖和沈婕异口异声道:“你是刚吃过烤乳猪啊!”“你是刚吃的满嘴流油啊!”
“对哦,”肖尧说:“我都给忘了,可是我刚才消耗也大啊。”
“我还没问你呢,郁家的老爷爷都跟你说——”沈婕问道:“算了,等会单独告诉我。”
这妮子,怎么回事?竟然当众说这个,肖尧想。
“啊,阿哼阿哼!那个那个,那个什么,”肖尧连忙说:“说起这堡垒使者啊,波哥怎么是个鬼子啊,我总感觉怪怪的?”
“什么鬼子啊,”路济亚不满道:“你不懂就不要乱讲好伐,不要用国籍和民族把人一棒子打死,公教会是普世大公的。”
“是是是,”肖尧嬉皮笑脸地连连点头:“那圣女您给科普科普。”
“不要一口一个圣女的,”路济亚又翻了翻白眼,神态看起来有点可爱:“郁神父的堡垒是天草四郎时贞,也算得上是教会的殉道圣人呢。”
“哦?”
“他是江户时代九州岛原起义的领袖。”路济亚津津有味地介绍道:“听说他长得特别帅,素有美男子之称。”
“你这个样子到底是怎么穿透莎乐美的屏障的?”肖尧忍不住吐槽道。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怎么啦?只要是正当的就行了,”路济亚说:“天草四郎本名益田时贞,是小西行长的家臣之子,非常的热心虔诚,听说啊,他从小就能行治愈的神迹。”
“哇啊,”沈婕忍不住插嘴道:“难怪穿得跟个武士一样,还会加血——我的伤就是郁神父治好的。”
“是吧,是吧!”路济亚得意洋洋的样子像个小学生:“不是武士,是浪人。后来,迫害天主教徒的德川家康幕府与荷兰人联手围攻岛原城,最终城破,好像是把城里的人全杀了。”
路济亚说到最后的时候,神色略微有些黯然。
“他妈的德川家康,鬼子果然不是东西,”肖尧一拍饭桌:“荷兰人也是纯纯出生,滚他妈的荷兰人。”
“公共场合,别太激动。”沈婕说。
“话说路济亚,你历史好像蛮强的嘛,”肖尧把身体往路济亚方向前倾:“怎么没报我们d组呢?”
“你们那讲的都太浅了,我都懂,报了干什么?”路济亚不以为然道。
“鱼~~~~~~”众人发出了一阵善意的嘘声。
“我在想一个问题啊,”肖尧低下头沉思着:“为什么天主没有帮助岛原城的百姓呢?城破的时候,为什么祂沉默了呢?”
这句话一出,路济亚沉默了,整个饭桌的人都沉默了。
“你看看你,还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情商。”沈婕小声斥责道。
“不是的,女儿,”路济亚开口道:“肖尧其实问了一个非常好的问题。日本作家远藤周作就写过一篇小说《沉默》,讲江户教难的,还拍成电影了呢。”
“周作人?”肖尧说。
“没什么关系,别乱联想。”郁璐颖道。
“其实咱们这次夏令营的电影之夜,本来就要放《沉默》的,”路济亚道:“郁璐颖你舅舅说太闷了,太郁闷了,年轻人不爱看,所以才换成《更大的辉煌》和《现代驱魔师》。”
“这样……”郁璐颖说。
“是的,”肖尧赞同道:“听着就郁闷。话说,我忽然发现,我们大家都是失败者啊。”
“怎么说?”
“你们看啊,我,堂吉诃德,其实在塞万提斯笔下,他就是个疯子;沈婕,玛丽女王,是吧,在位5年就噶了——那个什么什么,安息主怀了,没有留下子嗣,结果被她的女表子妹妹复辟,一切努力全都毁于一旦;郁神父,是吧,刚刚讲过了,还有谁来着,郁璐颖,灰姑娘,欸,就你这个是好结局。”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啊。”郁璐颖抿嘴笑道。
“天主眼里的成功,可能和人眼里所定义的成功不一样。”路济亚轻轻说道。
“还有谁?嘶——还有谁?”肖尧用食指敲击着自己的太阳穴:“对,带鱼!带鱼的那个船,还有那个半裸的人,到底是什么堡垒?”
“我看着有点像北欧风格。”路济亚说。
“北欧啊……”肖尧说:“欸对了,他妈的,带鱼呢?”
众人面面相觑,这才发现,居然少了一个人。
“他妈的,你们这些畜生啊!”说带鱼,带鱼就到——这家伙从自助餐厅的门口闯了进来,身上只穿一条长裤,赤裸着上身,就跟魂斗罗似的:“打电话都不接!”
“噫!”晏笑一下站起了起来:“你,不文明!你怎么穿成这样就跑过来了?”
“我不文明?”带鱼怒气冲冲地说:“在海边穿裤衩就文明,在餐厅穿长裤反而不文明了?”
“那当然了,”肖尧说:“着装也要分场合嘛。”
“他妈的,老子起码游了一海里才上了岸,然后放在沙滩上的上衣愣是找不到了,也不知道是谁。”带鱼说:“吭哧吭哧地跑到圣母山那里,你们都不见了,没有一个人留下来等我,我给你们两个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这是不是在冷霸凌我!”
肖尧和晏笑连忙拿出手机看,剩下的人则发出了一阵没什么恶意的笑声,餐厅中弥漫着快活的空气。
这天晚上,除了路济亚以外,其他的人都翘了“xx之夜”的活动,回房睡觉。
这种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力竭,可不是闹着玩的。
高四军参加活动去了,肖尧一个人躺在1503的床上,内心的思绪奔涌。
明天下午是夏令营的闭幕式,上午没课可以自由活动,大家约了一起出去玩,想想就蛮热闹的。
闭幕式结束以后,就可以带沈婕和郁璐颖一起回东如过夜了。
一想到自己站在党校的家门口,当着郁璐颖和沈婕两个人的面拿出钥匙开门的情景,肖尧就有一种不真实感。
肖二略微有些翘,头上又在冒汗。
不,心灵要纯洁,要向路济亚学习。
杂念,玩蛋去吧!
“路济亚。”肖尧自言自语地念出了这三个字,语气萌萌哒。
然后在床上滚了半圈。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肖尧有点小懵。
嘶——好痛。
身上好痛。
身体明明已经完全痊愈了(除了体力),可是幻痛还在折磨着自己。
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空中飞翔。
飞得很高,飞翔的感觉。
然后,一头撞向圣母山。
那种恐惧。
无力。
以及头撞到地上的感觉。
那股巨大的眩晕感和冲击感,牙齿碎裂的声音和感觉,满口的血腥味……
还有小腿被摩托车轮压过,仿佛听到自己腿骨碎裂的那种感觉。
无比的真实,无比的令人不快,完全不想去回味,却又无法控制地、被动地去体验。
就好像是某一段在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洗脑旋律。
原先觉得,iesu他老人家作为神灵,故意死了又复活,看起来不过是在玩过家家。
现在想想,祂可能是真实地品尝到了死亡带来的苦痛。
或许,这就是这份牺牲的意义。
肖尧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想给沈婕或者郁璐颖打一个。
可他又不敢打,生怕惊扰了佳人的安眠。
正在前后为难之际,手机屏幕忽然自己亮了起来。
是沈婕打来的!
肖尧连忙把电话接了起来:“喂,老婆。”
“喂,老公。”少女非常流畅和自然地答应道。
“怎么啦,我还以为你睡了呢。”肖尧说。
“郁家爷爷到底跟你说什么了?”沈婕问肖尧:“你们吃饭的时候。”
“呃,他说,”肖尧回答道:“他说,你要不和沈鸿生家的闺女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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