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沈婕低声叱咄了一声,厌恶地把目光投向没有人的方向,似是自言自语道:“来来回回还是只会讲这些,我爱你你爱我之类的废话……”
看沈婕有些踌蹰,肖尧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人从身后拉了一下手止住。
他回头一看,是郁璐颖。
只见郁璐颖高声说道:“姐姐既然认定,天韵是故意骗我们,那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我们还是回去,把事情先搞清楚。“
肖尧并不认同她的看法,但他注意到郁璐颖一反常态的高亢音量,而且她讲话时眼睛一直盯着沈婕的方向,遂猜测郁璐颖可能有什么打算,便只是低下头,故作为难状。
郁璐颖见肖尧不答,继续朗声说道:“天韵这事本就是空穴来风,我知道你心里乱,你害怕回去问清了,孩子就没有妈妈了。
“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就算是最后天韵跟你跟沈婕都没有血缘关系,那我就来给孩子当妈,我妈给她当奶奶,再认带鱼当大哥,她不会少一个亲人。”
场面突然陷入了寂静,在场除了郁璐颖外的所有人,似乎都时间静止了。
一个女孩子,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大声宣示,称要给自己的娃当妈。
肖尧连忙把脸摆向一边,已是满脸火烫。
他能理解,这种发言大约是郁璐颖想要用激将法的话术,但此刻,他又情愿可以笃信,这些都是她的肺腑之言。
“到我这怎么就降辈份了啊?”带鱼突然开腔打破沉默,也不知他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介意辈分。
“给我当女婿,你还亏了?”郁璐颖突然牙尖嘴利,但她完全没有看带鱼,而是挑衅般地盯着沈婕。
看来,她非常自信,此计可以打破沈婕冷漠的面具。
当然,肖尧也知道,如果这都不能打破僵局,则万策尽矣。
沈婕听到郁璐颖的宣言,一开始确实愣了一下的样子,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
她抬了抬小手,招呼了站在稍远地方的约翰斯。
“送客。”沈婕风轻云淡地吩咐完,又再次坐上了玛丽女王的肩膀。
然后,向她之前出现的天花板上升,另一边那个跳舞的傀儡人偶则从半空降落。
这傀儡刚才是不是被折成两半了?
“姑爷。”约翰斯向着肖尧靠近几步,然后微微鞠躬,并向着几人来时的方向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谢谢你啊,还叫我姑爷。
本次前来,肖尧本来就做好了拉下脸和沈婕死缠烂打的心理准备,加上刚刚又爆出了沈天韵身世的复杂前情——对于沈婕眼下的无情态度,肖尧并不感到意外,也在考虑,是不是应该就此告辞,回去找天韵核实一下情况,再作打算。
但是,看着眼前这个约翰斯,肖尧还是胸中郁结难纾。
他忘不了不久前,自己在冰冷江水中苦苦挣扎的那几个小时。
忘不了那个下命令,把自己装进麻袋,丢进黄江的声音。
那是一种发音字正腔圆,显得过于刻意的声音。
是眼前这位周到客气,彬彬有礼的绅士约翰斯先生的声音。
这笔账现在不算,以后恐怕很难再有机会了。
肖尧左手反压腰间的剑柄。
他的指尖盘珠子一样摩挲着剑柄尾部的配重圆头——这把剑的剑身可以在最大尺寸不超过原长度的条件下变长或者变短。
肖尧据此特性,进行过一些反手拔剑斩的针对性练习,就像居合一样。
约翰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这个距离出手,必然可以一击得手。
他用余光观察了一下周围,已经看不到沈婕了。
带鱼依然在东张西望,只有郁璐颖双眼打量着约翰斯,表情有些扭曲,眼神复杂。看来,那晚游走在鬼门关前的幻痛也还在折磨着她。
但是,肖尧也看出来了,他们两人还没有做好立即投入战斗的准备。
直接出手突袭,固然有机会手刃仇敌,但……
且不说怎么搞定沈婕的追究并全身而退,就单说之后凭约翰斯和沈家的交情,沈鸿生肯定会养这家伙后半生。
要是沈婕回心转意,自己也要给这厮尽孝,那就太td滑稽了。
还是先把约翰斯叔叔的好好先生面具揭掉吧。
肖尧反手缓缓将剑抽出剑鞘,挽了个剑花,换成正手。
约翰斯见状,面露警觉,退开两步,开口劝道:“姑爷,你们今天还是先请回吧,不要为难我们做下人的了。”
肖尧猝然提剑,凛然直指约翰斯的鹰钩鼻,冷笑道:“姑爷今天就是要为难你这个下人,侬哪能?“
“姑爷说笑了。”约翰斯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let guess,是像上次那样,把哥几个麻袋打包丢进黄江,还是有什么新招?”肖尧用有些戏谑的口吻发起了指控。
“……我不知道姑爷你在说什么……”约翰斯面对肖尧的剑锋,不为所动。
这个家伙居然在殿堂里都能保守秘密,看来,他非常不希望自己的罪行被沈婕知道。
如果在这里逼迫约翰斯能招供指使他的人,当然就是沈鸿生——这样或许可以动摇沈婕对于那份亲子鉴定报告的信任。
如果沈婕要出面干预,也有机会让沟通继续。
打定了主意,肖尧遂仗剑继续逼近约翰斯:“约翰斯先生真是装糊涂的高手,我原本还以为,殿堂里的人都会比较诚实。”
“肖尧,我们不如在这里直接干掉他,反正也不犯法。”带鱼也亮出了他的铁棍。
郁璐颖摸出了小斧子,化身全甲形态,默默配合两个男生,三角站位包围了约翰斯。
肖尧和约翰斯都看了看沈婕离开的方向,可大厅里只有那个傀儡,跳着那种精准却缺乏生命的舞蹈。
“吃你爷爷一棒!”带鱼见约翰斯分心,率先发难,向着约翰斯的后脑勺挥棒便砸。
肖尧只听“蚌”的一声铜钟般响,便见约翰斯应声瘫倒,连吭都没有吭一声。
……
郁璐颖小心地检查了一下倒地的约翰斯,向着两个同伴摇了摇头。
“这厮诈死!看我再给他几棒,包醒!”带鱼自知行动不当,即系咋咋呼呼。
肖尧是真的有点麻了。
他只觉得自己在殿堂里可以用优势战力逼供,但却忘了,在这个地方,并没有办法对付完全不接招的对手。
约翰斯被带鱼敲一棒子,在现实世界中,恐怕并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
他既然能在殿堂里保持外面的形态,也就能在这里装死。
肖尧固然可以用堂吉诃德的大宝剑彻底干掉他,但约翰斯只不过是沈鸿生的爪牙,可以被轻松地换掉——这除了泄私愤以外,毫无裨益。
况且,若是被神父大人知道,搞不好还要追究自己的责任。
当正面人物是真的不容易。
几个人交头接耳,交换了一下意见,最后肖尧表态:撤。
“看他的样子,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记得我们。”郁璐颖点点头,自言自语道。
“他记得不记得都无所谓。”肖尧宽慰道:“出去我就让老波联系老梁抓他。这家伙这么熟练,手上肯定不止一两件事,尽给沈鸿生干脏活了。加上我给的证据,肯定能给他送进去。”
“你有证据你不早说?”郁璐颖嗔怪道。
“我这不是顾及和沈婕的关系……”
肖尧话刚讲一半,忽然感到周身一阵恶寒。
紧接着,就被眼前的郁璐颖抓住肩膀,大力推到旁边。
再来就是一阵刺耳的蜂鸣声。
肖尧踉跄两步,再回首,只见郁璐颖似是运用冰盾,挡下了方才来自肖尧身后方向的突袭。
但在郁璐颖启动能力所引发的漫天飞霜中,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来者是谁,那东西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什么玩意?”肖尧大声喊道。
“没看清,好像是——滑板?”带鱼抹去脸上的雪,不确定地回答道。
待得飞霜散去,肖尧放眼一望,大厅里除了自己这边的三个人,还有瘫倒在地的约翰斯,再无他人。
那个刚刚还在跳舞的傀儡,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见了。
难道是……那个东西?
肖尧疑惑地想要询问郁璐颖,但发现郁璐颖还处在冰封防御的姿态,便连忙问道:“颖颖你没事吧?”
可回应他的,却只有一阵沉闷的“嘎啦嘎啦”声响。
“她这是怎么了?这什么动静?这也没有船啊?”带鱼紧握铁棍,四处张望。
郁璐颖周身的这坚冰是她用来死守的招数,从未被击破过。
也许,这次用力过度了?
肖尧试着伸手去摸,可手刚碰到那冰,那种沉闷的声响就突然变的清脆。
眼前原本光滑如镜的坚冰,突然现出了一条裂痕,眨眼间,裂痕就又变成了一大片。
不待他来得及作出反应,随着一声混着金属振鸣的脆响,这块刚才还看起来无懈可击的坚冰便彻底崩塌。
细小的碎块如骨牌般散落,其中原本作防守姿态的郁璐颖,也如融化了一半,随着这崩塌的冰瘫软了下来。
肖尧顾不上避让,箭步上前托住了她,这才没有让她栽倒在地。
郁璐颖的冰甲已经完全粉碎,双眼紧闭,嘴唇青紫,但……谢天谢地,看胸口起伏,呼吸倒还算是正常。
肖尧试着呼唤她,但也没有反应,再检查之下,发现她的胸口多了一处黑紫色的伤痕——想来就是刚才被袭击所留下的。
“龟女当久了,这龟壳就是厚啊——这都不死。”
肖尧和带鱼忙看向说话人的方向,却发现由沈婕所化身的玛丽女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已经返回了大厅的正中央。
“你怎么可以……”肖尧看着沈婕那连化身都掩盖不住的一脸婊里婊气,不由恶向胆边生。但由于郁璐颖的伤势不轻,这时候若是恋战,则更加被动。
他只有尽力控制情绪,低声念动了撤出殿堂的拉丁铭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保全郁璐颖的安全。
可是,经文念出后,只是闪了一下白光——几人还是原地没动。
“该死,这里似乎设置了什么东西,走不脱了。”
沈婕见状,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讲道:“狗子别急着走嘛,我们改主意了,我们现在愿意给你时间说服我——请开始你的表演。”
我们又是谁?
郁璐颖伤势不明,肖尧不可能再同沈婕继续纠缠。
但是,他没有出声反驳,而是顺从地把郁璐颖交给带鱼,同时低声吩咐带鱼,找机会带着郁璐颖脱身。
然后,肖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向着沈婕前进几步,振声讲道:
“我的意思是,亲人之间的羁绊和爱,一旦形成,就不应该再因为血缘关系的变化而变化。“的确,当初是因为相信天韵,我才鼓起勇气去见你,你也是因为相信天韵,才给我与你来往的机会——说天韵是我们之间关系的基石,并没有错。
“但是,这之后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难道就要因为这个基础的不牢固,全部都变成谎言和欺骗吗?”
沈婕听到这些,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娇嗔道:“怎么还是这些陈词滥调,来点新鲜的吧?”
肖尧根本不指望现在能跟沈婕交涉出什么结果,他只是在给带鱼和郁璐颖争取撤退的时间。对于沈婕的耍花枪,肖尧判断她是出于某种目的,在故意拖延时间,无论她在等什么,时间都不站在自己一方。
于是,他继续刻意放大音量:“真理永远不会因为重复而变成谎言,这一点你我都心知肚明。”
这时,肖尧身后传来了带鱼吃痛的低呼。
原来,他在趁机带郁璐颖往大门口退去,但在碰到大门时被什么东西蛰到了。
门打不开。
沈婕捂着小嘴轻笑起来:“肖尧,你果然在打这个主意……海誓山盟的鬼话说了一车又一车,真有事,还是把你的小情人放在第一位……想走?没门!”
随着沈婕这一声怒喝,刚才一直躺在地上的约翰斯,突然像受热的果冻一样融化成了一滩,并迅速“流动”到大门口,吓得带鱼连忙扶着郁璐颖闪开。
这摊“约翰斯”流到门口,又顺着大门爬上去,覆盖住整座大门。
肖尧见反正也不演了,便不再管沈婕,回身箭步上前,拔剑对着门缝刺了进去。
这一刺之下,那“约翰斯”似是痛苦地扭动起来,连同整个大厅都在颤动。
既然沈婕想要守住这扇门,反过来就证明,门后一定有出路。
肖尧本想就这样把门撬开,但是已经感受到了背后袭来的热浪——沈婕再次出手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从背后动手了?”肖尧恨恨地低吼一声,用盾牌格挡开火球,然后拔回剑面对沈婕。
“从养狗开始的,很意外吗?”玛丽女王从容躲开被弹回的火球,手中再次聚集能量。
带鱼见肖尧刚才用剑刺门有效,也试着挥起铁棒去打“约翰斯”,但钝器攻击对这东西似乎没啥效果。
肖尧没时间管带鱼,他需要集中精神对付玛丽女王。
虽然跟沈婕相处很久了,也对练过很多次,她的手段自己基本都能从容应对。
但肖尧始终想不出,沈婕是用什么手段偷袭,并把郁璐颖的全力防御击破的。
要么是她又琢磨出了新招,要么,这里还有其他敌人潜伏,又或者她根本就不是沈婕?
沈婕,真的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非得我打老婆才能离开吗?你不是我的对手,这你自己清楚。”肖尧再次弹开玛丽女王的大火球后,开始快步向她逼近。
“真的吗?我们不信。”玛丽女王一边后退拉开距离,一边再次蓄力。
不过,肖尧已经有把握在这一击中挡下火球,并且进入她的一步之内。
但他还是没有直刺要害的决心,脚下的步伐也不由得慢了一些。
突然,带鱼大喊了一声:“背后!”
肖尧听闻,也察觉身后头顶有伴随蜂鸣的风声,忙换式苏秦背剑去挡。
一声金属交击后,肖尧定睛看去,原来是之前一直在跳舞的傀儡假人,持一把剑身漆黑的匕首从天而降。
此物见一击没有得手,便又立即被操控它的绳拽了上去,让肖尧抓它不着。
就在肖尧回身的那一瞬,玛丽女王也趁机打了火球过来,这次肖尧没有来得及抵挡,后背被打了个正着。
所幸,她并未蓄力完成便仓促出手,肖尧又有甲胄护身,还算能撑得住。
你这是偷袭上瘾了?肖尧心中暗骂,但多说无益。
现在不知道那个傀儡的虚实,必须得速战速决了。
“带鱼,帮我掠阵!”肖尧吩举盾持剑,向玛丽女王疾冲而去。
玛丽女王向来是个玻璃大炮,防护和机动性都很差,单挑的话,肖尧有十足的把握。
但是,这次她有傀儡帮手,这个东西总是从背后突然出现,来和正面的玛丽女王打配合。
然后逃之夭夭。
这令肖尧的几次进攻都半途而废,所幸有带鱼提醒,才没有被它偷袭得手。
这个傀儡十分邪门,它的匕首似乎可以无视盾和铠甲,直接刺伤肖尧,肖尧手臂上被伤了好几处,火辣辣的剧痛——只有用剑才能格开,而用剑攻击它的躯体,又会被外壳弹开而无法奏效,十分难缠。
肖尧也只能把攻击重点继续放在玛丽女王的身上。
“戴宇同学,我们这些事唯独跟你没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这么卖力?真以为肖尧会把天韵嫁给你?他根本瞧不起你,只是需要一个跟班——他能骗我们的身子,就能骗你的命。”
肖尧听她挑拨离间,想要开口反驳,但扪心自问,自己好像真的有一点看不起带鱼,也真的不希望沈天韵嫁给他。
终究还是没办法说话,只得选择相信带鱼,自己埋头进攻。
玛丽女王见带鱼没有回应,又继续向他隔空喊话。
“来帮我吧,帮我们干掉肖尧,夺下他的剑,晏笑的灵魂就在那把剑里面,我们可以救醒她,我们还可以做主把郁璐颖也送给你,如何啊?”
“你t少来这套!”听到“沈婕”提起晏笑,带鱼憋不住骂了起来:“晏笑就是被你们这些邪魔外道给坑了,又想来坑你老子?还把郁璐颖送给我,你算老几?真把自己当女王了?毛丫头等老子这里把你办了,出去再把你的屁股打成八瓣!”
带鱼骂得难听,但肖尧听来却格外感动。
“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东西。”玛丽女王挨了骂脸上挂不住,再次与肖尧拉开距离后,念诵起了不一样的咒文:“众人之罪,起来吧!解决这些罪孽深重的狂徒。”
肖尧不想探讨什么众人之罪,只想借机进攻,却感到脚腕被什么东西拉住了,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原来,是地板下面伸出了一只阴影的手,抓住了自己。
肖尧挥剑砍断鬼手,再定睛一看,发现刚才封住门的“约翰斯”,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连门一起,转移到了大厅的屋顶,倒钉在一个倒十字架上悬着,发出紫色的幽光。
伴随着这紫光闪烁,地板和墙壁开始有无数阴影涌出。
“那东西根本就不是约翰斯?!”
“谁告诉你他是约翰斯的?”玛丽女王笑道:“你也在你们的组织混的挺久了,居然到了这里还看脸认人?真是狂妄可笑。受死吧!”
阴影大军出动,本就战力有限的带鱼还要护着郁璐颖,根本无法应付。
肖尧只得弃了玛丽女王,帮助带鱼防守。
但在无穷无尽的阴影冲击下,肖尧凭着宝剑也只能自保,无法照应好带鱼和郁璐颖,带鱼很快就体力不支被击倒,三人眼看就要团灭。(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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