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如月的皓腕被宁兰死死地攥住,她察觉到了一股猛烈的痛意。

    她在魏国公府纵横跋扈了三年,这几个月里也无数次地凌辱过宁兰。

    宁兰何曾有过胆魄反抗她?

    严如月怔在了原地,手腕上发烫,在她与宁兰对视的眸光之中,严如月竟是先败下了阵来。

    唐嬷嬷在后头蹙起了眉头,慌忙走上前去要制止宁兰的暴行。

    而宁兰也冷着脸甩开了严如月打算要扇向自己的手掌。

    她冷声问:“夫人又想莫名其妙掌掴妾身一顿?”

    严如月从没有见过宁兰这般坚毅又果决的神色。

    明明她是身份低微的那个人,此刻却仿佛踱着曜目的光华,毫无惧意地注视着严如月。

    严如月反而成了瑟瑟缩缩的那个人。

    好在唐嬷嬷立时走到了她身旁,扶住了她的腰肢,给了她些鼓励。

    严如月方才能恶狠狠地瞪着宁兰,问:“若不是你挑唆着夫君,夫君怎么会去刑部状告我母亲?”

    原来是为了周氏入刑部一事。

    宁兰冷硬的面容里露出了几分讽刺,她笑着反问严如月:“难道夫人不知晓妾身小产之事?”

    “这与我母亲有什么关系。”严如月仍在嘴硬,她一身华服珠钗,端的是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且此刻的气势却是比宁兰怯弱了不少。

    宁兰瞥了一眼严如月,只道:“镇国公夫人莫名其妙罚跪妾身两个时辰,以致妾身小产,怎么没有关系?”

    见她说话如此强硬有气势,唐嬷嬷便先蹙着眉头数落她:“宁姨娘如今有人撑腰了,说话的底气到底是不一样了。”

    宁兰懒怠理她,便由朱嬷嬷接话道:“唐嬷嬷可是想男人了?您若是也想要寻个人撑腰,就让夫人给您择个夫婿不就行了,只别像冰霜一样白白地断送了性命。”

    “冰霜”二字是严如月的软肋,她心里又气恼又愤恨,出口的便是更尖酸刻薄的话语。

    “你不过是个妾,生出来的孩子也只是庶子庶女,怎可与我肚子里的孩子相提并论?母亲罚你也并非无缘无故,是在提点你、教导你为人处事的要义,像你这样卑贱的女子,能得母女的教诲是你的福气。”

    这一席话说完,严如月终于又拿回了自己的主动权。

    世家大族里最令人不齿的就是那些不入流的粗俗之话,若能像她这样说话不带脏字地将旁人的尊严贬低得一无是处,才是厉害的女子。

    唐嬷嬷也暗暗称奇,只在心里念叨着:夫人的口齿是愈发伶俐了。

    不想宁兰却只是扯了扯嘴角,直勾勾地盯着严如月问:“夫人当真怀了身孕吗?还是……”

    她有意拖长了语调,回身瞥了眼朱嬷嬷。

    朱嬷嬷会意,便笑着接话道:“这事世子爷心里自有主张。”

    这寥寥的几句话就把严如月引以为傲的自尊统统给打碎了。

    宁兰与朱嬷嬷越是不把这些话讲明白,她心里就越是惶恐。

    宁兰为何会问她有没有真的怀孕?夫君又知晓了什么?

    做贼心虚的人被戳到了痛处,自是会在人前露出几分异样来。

    严如月勉力压着心头的慌乱,装作恼怒的模样斥责着宁兰的胡言乱语。

    可一通不痛不痒的斥责之后,她却悻悻然地带着唐嬷嬷等人回了清月阁。

    朱嬷嬷凝望着她们一行人离去的背影,只道:“这就走了?”

    宁兰讥讽一笑道:“老鼠被踩了尾巴,自然落荒而逃。”

    此时此刻,宁兰几乎已经可以断定,严如月怀孕与小产一事都是在弄虚作假。

    她这样的做的目的或许是为了挽回魏铮的心,又或许是想解开眼前的困境。

    无论她想做什么,宁兰一定会让她事与愿违就是了。

    “走吧。”金澄澄的余晖洒落在宁兰肩头,她回身朝朱嬷嬷一笑,这便施施然地走回了自己的西霞阁。

    魏铮忙到夜半时分才回了魏国公府。

    此时宁兰尚未安睡,正倚靠在临窗大炕上把玩着那双精致小巧的虎头鞋。

    内寝里点着两盏影影绰绰的烛火。

    魏铮被繁忙的公事缠得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一进内寝嗅到一股淡然的芳香。

    那点疲累便消散了不少。

    宁兰听见动静,将虎头鞋往桌案上一搁,便上前去迎接魏铮。

    女子香香软软地扑进了男子坚硬的胸膛之中。

    宁兰也是一扫前些时日的阴霾模样,抱着魏铮的劲腰不肯松手。

    “爷,妾身心里很高兴。”

    今日魏铮为她出头,逼着周氏来刑部为她赔礼道歉。

    宁兰实在是高兴,就仿佛是长年累月陷在泥泞里的蝼蚁终于有机会攀附高山之巅上的星月。

    那是一种从内而外的欢喜与愉悦。

    她的这点喜意也感染了魏铮,让他心头堆叠着的愁绪消散了大半。

    东宫的事太过复杂,他也不愿意与宁兰说这些乌糟糟的朝政之事。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后,魏铮便提起了周氏一事。

    “虽不能真正地为你出一口恶气,可让她赔礼道歉了,也算是我给孩子赔罪了。”魏铮如此道。

    听了这话,宁兰心里也浮起些酸涩。

    两人已为了子嗣的事伤心了好几场,实在没有必要再这般忧心伤身。

    所以宁兰只是朝着魏铮展颜一笑,只道:“爷,咱们安置吧。”

    她还没出小月,不好服侍魏铮。

    魏铮也不曾逾距,每日夜里只是抱着她入眠。

    这一夜,两人相拥而眠,说了许多交心的话语。

    天明时分,宁兰倚靠在魏铮的肩头,轻声问他:“爷,若是妾身欺骗了您,您会怎么做?”

    魏铮笑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心甘情愿被你骗。”

    宁兰又问:“那若是夫人骗了您呢?”

    提到严如月,魏铮的情绪一下子低沉了下来。

    他目光冷冷淡淡,只说:“她骗我的事,还少吗?”

    宁兰忖度着魏铮的心意,半晌只说:“妾身怀疑夫人根本就没有怀过身孕,这孩子不过是她用来哄骗世子爷的工具而已,所以夫人才会如此在意冰霜的死。也正是因为冰霜死去,所以夫人才会匆忙小产,以此来栽赃陷害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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