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琬倒上两杯茶,朝陆山民笑了笑,缓缓移步出了凉亭。
她说得没错,这位老人很慈祥,与第一次见面时一样慈祥。慈眉善目,他的微笑总能给人一种春风和煦的舒适感。
“阚爷”!
“没想到是我吧”。
“做梦也没想到”。
老人端起茶杯,轻轻的吹了吹,淡淡的抿了一口,含笑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早晚有一天你会主动来找我”。
陆山民皱了皱眉头,“我读书少,很笨!实再不明白阚爷在我身上大费周章的目的是什么”。
老人轻轻的摇了摇头,“这与读书多少无关,也不是你笨。只是我俩站的位置不同,我站在山上往下看,山下的风景自然一览无余。你站在山下往上看,自然云山雾罩”。
老人看着一脸疑惑的陆山民,淡淡道:“你知道在茫茫人海中,最悲催的是什么人吗”?
老人自问自答道,“人活一世,最悲催的是没有人利用。没人利用说明这个人就毫无价值。”
陆山民笑了笑,“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夸我吗”?
老人的笑容很淡,但满脸的祥和慈祥,属于那种很容易给人好感的老人,陆山民在他身上竟然看到了淡淡的爷爷的影子。不过作为共荣商会的会长,陆山民打心里并不敢把他看成一个真正慈祥的老人。
“确实是在夸你,你能从一个普通的山民逐渐的引起各方势力的注意,很了不起”。
陆山民深吸一口气,“阚爷,今天我既然已经来了,就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你就不必拐弯抹角了”。
老人呵呵一笑,“你的戒备心很重,比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更重了”。
“和你们这些人打交道,若还是像以前的山民一样别人说什么都信,早就被玩儿死了”。
老人赞同的点了点头,“不错,你说得很对,如果你还是那个刚出山时候朴实稚嫩的山民,或许你还在烧烤店烤烧烤,更谈不上你能一头扎进来”。
“你第一次去我住处找我的时候,我还没有扎进来”。
老人淡淡一笑,“你还记得当时我跟你说的话吗?”
“当然记得,半夜三更一个老人突然出现在自己家中,想忘掉都难”。
老人爽朗的哈哈大笑,“那天晚上我跟你说的话句句出自肺腑,不过你不信而已”。
陆山民皱了皱眉,“现在我也不信,我一个刚到东海一年多的普通山民,凭什么能被你看中”。
老人摇了摇头,“人贵有自知之明是件好事,但也不能过于妄自菲薄。”,说着再喝了一口茶。
“到了我这个年纪,相比于那些勾心斗角和那些所谓的谋划计算,我更专注于发现人才。任何团体的兴盛,任何事情的成败,归根结底还是在于人才”。
“人老了,精力不足了,身体不行了”。说着指了指脑袋,“但看了一辈子的人和事,经验和智慧都装在这里。是不是人才,是怎么样的人才,很难逃过我的眼睛”。
“常赞的案子让我看到了你与别人不一样的地方,所以那个时候我就盯上你了”。
陆山民疑惑的看着这位自称阚爷的老
人,他说话的时候表情自然,语速不快不慢,就像是一位长者在闲话家常。
“就凭这个,你就觉得我是人才”?
对于陆山民的警惕小心,老人没有不满,反而满意的对着他笑了笑:“当然不是,你还记得金融高专图书馆的李老吗”?
陆山民惊讶的看着老人。
老人不急不缓的说道:“老李是我大学时候的同学,在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告诉我遇到了这辈子都没遇到过的事,他说一个学生在图书馆住了半个月”。
陆山民不可思议的看着老人,“有这么巧”?
老人呵呵一笑,“年轻人,过分老实本分要不得,但过分怀疑世界就矫枉过正了。其实没什么好奇怪的,像我这个年纪的人,在那个年代能上大学的本就凤毛麟角。那个年代的知识分子只要活了下来,几乎都在这个时代占据一定的高位。这个圈子其实很小,我和老李是同学再正常不过”。
“佛家说的因果也是这个道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每一个人的特殊性都会把他带入不同特殊的圈子。你的特殊性导致你能进入我的视野范围内,这里面有偶然,但更多的还是必然”。
说着含笑看着陆山民,“你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老李吗”?
陆山民轻轻呼出一口气,这才慢慢的放松了对这位老人的防备之心。
“那你为什么让蒋琬来接近我,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老人笑了笑,“强扭的瓜不甜,身在曹营心在汉又有什么用呢,第一次见你之后我就没强求你,这次也一样,让蒋琬接近你,只是想告诉你还有这么个老头子在等着你”。
说着打趣的说道:“蒋琬是我的孙女儿,虽然不是亲生但胜似亲生,我老了,还能照顾她多久呢,要是你们能擦出点火花,也算是给她找一个好的归宿。”
陆山民尴尬的笑了一下,“我哪有那么大的能力罩得住她”。
“呵呵呵,莫欺少年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事情还少吗,我看人看了一辈子,头一天还鲜衣怒马第二天就身死道消,头一天还籍籍无名,第二天就名满天下的人大有人在。看人!看人!人是第一位要看的”。
“阚爷,谈谈正事吧”。陆山民岔开话题说道。
老人缓缓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会产生争斗。东海这座江湖看起来平平静静,实际上只是各方势力暗自较劲之后达成的一种微妙平衡。浩瀚集团的事或许一开始只是曾家的事,但无疑它打破了这个平衡。牵一发而动全身,发展到现在所影响到的已经不止曾家了”。
“这样的事情在八年前也发生过,那个时候以海中天的死为导火索,影响到东海一大批政商人士,在那之后不少大集团大家族重新洗牌,海东青那丫头是个奇女子,置之死地而后生,海家不但没有倒,反而比之前更加辉煌”。
说着看向陆山民,“孟家野心勃勃对曾家发起围猎,说不定又会是一场重新洗牌的牌局。” 陆山民惊讶的看着老人,“你知道是孟家在搞鬼”?
老人笑了笑,“不仅我知道,海家也知道,叶家也不见得不知道。这没什么好奇怪,我们的能量不是你所能想象的,有很多渠道可以得到信息,要猜出来并不难”。
陆山民眉头紧皱,“那你是站在哪边”?
老人呵呵一笑,“刚还夸你呢,怎么现在就问出这么傻的问题。我们不是一人一剑的江湖侠客,身后都代表着一帮人的利益。你觉得我们会因为个人好恶站在某一方吗”?
“不管是我、海东青还是叶家,面对曾家这件事最好的选择就是以静制动,我之前的打算也是绝不趟这摊浑水。但是现在,很多人坐不住了,都想趁着这趟浑水把该解决的事情解决了,由不得我们不动了”。
“我还是不明白”。陆山民怔怔的看着老人。
“梁春秋掌握了很多政商界人士的把柄,放在以前,各方势力平衡之下本来也没什么。但是现在很多人动心了,也有很多人害怕了”。
“有的人想趁着这趟浑水除掉这柄悬在头上的利剑,有的人想趁着这摊浑水把这把剑夺取过来作为己用”。
“你是那种人”?陆山民紧紧盯着老人,难怪昨天去找何为民的时候,他会质疑他是否是某个势力的人,原来盯上梁春秋的远远不止他陆山民一个人。
老人呵呵一笑,“你可以把我看成是第一种人,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拿下梁春秋。不同的是你是想从他那里拿到孟家的把柄解救曾家,而我不仅想除掉这个人,还要除掉他身上所有不利于其他人的线索”。
“你是与梁春秋有勾结的那些政商人士的人”?
老人摇了摇头,“我是共荣商会的会长,不是任何人的人,只是我德高望重,他们相信我,找上了我而已”。
陆山民淡淡的看着老人,“他们一定许诺了共荣商会不少好处吧”。
老人点了点头,“老头子我从来不骗人,他们许诺好处是我出马的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我不想梁春秋手上那些东西落到别人手里,那是一把利剑,要是落入别人手里,对我们共荣商会不是件好事”。
陆山民沉思良久,缓缓道:“他们怕梁春秋狗急跳墙玉石俱焚,所以这件事情他们不能出面,而我与梁春秋有私仇,有我出面可以麻痹梁春秋,让他不怀疑是那些人想置他于死地”。
“对,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另外一方势力也虎视眈眈,我要是亲自出手必然会引来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只要我不动,对方也会暂时不动”。
陆山民紧紧的盯着老人,“你说的另外一方势力是指海家”?
老人神色严肃,这还是今天第一次看见这个老人如此严肃,“你很聪明,海东青自从她父亲死后变得冷血无情,一心一意想着壮大海家的实力为海中天报仇。这个世界最可怕的生物就是充满仇恨的女人。
“你怕她”?
老人咧嘴笑了笑,“面对一个发疯的女人谁都会怕”。
老人接着说道:“要对付梁春秋,单凭你是不够的,加上警察也不行,但是再加上我,他插翅难飞,到时候我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你也可以得到孟家的把柄挽救曾家,我想这也是你今天找上门来的目的吧”。
陆山民沉思良久,“最后一个问题,那晚你进入我家里真的是因为门上插着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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