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我向你道个歉…”中年男子反思了下,感觉自己确实有点过于干涉对方了,虽然没有主观上的不信任,但客观上确实隐含了这个意思。
中年这么一说,倒是把中青年搞得有点手足无措了,他的意思,是对方不怎么相信他的能力,哪料说出后这么大反应。
“咱们还是不扯了,把买卖姿态维持住,别让旁人起疑。”两人把话说开说明,结果还愣是各执一词,认为自己有错,还是中青年提了下,两人才停了争论的举动。
“我这里挤出一笔资金,用于上交,数额已清点标明,你清点一下,代为转交上去,都已换为了外币,我的建议,还请上级慎重考虑一下。”
中年闻言,倒是没有多说,接过后打开仔细清点,倒非不信任,而是涉及资金钱财这些,这是必须的程序。
“你这是不打算过了,上交这么多?”清点二遍后,中年男子抬头,忍不住开口。
中青年闻言,道:“确实多上交了一些,但不影响的,维持生意运转的,我都留足了,之前数额较少,主要是前期有很多的关系、门路、渠道要开拓,花销不低。
但目前生意已经上了正轨,这部分开销已只剩维护成本,而且多已算在交易中,而想要继续扩大生意,已不是靠钱能解决的问题,或者说,这点钱已起不到多大作用。
另一个原因,便是近期上海投机火热,火热的可不止白银、股票那些,各种各样的东西,都可能连带成为一些人的投机目标,自然也包括了在黑市的各种交易,连带我这卖消息的也是没少挣。”
中年男子听完,这才放心将资金收下,他还担心…唉…中年男子心里叹了口气,这时才后知后觉警醒,自己是又陷入了不信任的思想误区中。
两人又聊了会儿,又交流交换了一些讯息,最终装模作模像是达成交易后,才分开。
……
“…噼啪…”柴薪炸响,一处完全西式装饰的客厅内,焰头摇曳的壁炉前,两名西洋人相对而坐。
“我实在搞不懂,这种天气你非烧什么壁炉啊!”
其中一人实在受不了了,起身脱下外套,露出来里面被汗水浸湿的白衬衣,汗水打湿下,呈半透明状,内里略泛棕黑的胸毛是清晰可见。
“后腰藏了枪,未上膛,坚持忍受不短时间,有一定耐心,但言语粗鄙,真实学历文化有限,衣服只放于手侧,说明对这里或日常戒备心强……”
“…好了好了…别说了,你去哪里都喜欢烧着壁炉,就是因为这些吗?”棕发男子有些烦躁的开了口,又有些好奇道。
“这倒不是,我从小住在家里城堡中,已经习惯了始终燃烧壁炉的生活……”
一头金发的男子,淡淡开口,说完,将醒酒器中的葡萄酒,缓缓倒了半高脚杯,轻轻摇晃几下,一脸陶醉的品了两口。
“…呵呵…是在乡下老房子里长大吧?还城堡,吹什么牛呢?一个乡下土包子。”
“…你果然调查了我…”金发男子一点不慌,淡淡回了句,不过抽抽的嘴角,还是暴露了心底的不爽。
“调查个屁啊!你这喝酒的动作习惯,便把你暴露干净了,还有这酒……”
棕发男子拿起一边的酒瓶,一脸嫌弃,道:“这玩意是上流社会入门酒,但只流行于新贵,住城堡的贵族,压根不喝,在我面前装,你也弄瓶好酒来啊!”
“你怎么知道的?”金发男子有点破防,顺嘴便秃噜出来,等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我也装过。”棕发男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悠悠来了这么句。
搞得金发男子,差点把嘴里的酒给喷出去,看他沉默不语,还以为是个落魄贵族呢!结果就这?
“好了,不提这些,来上海,各方面讯息都提供给了你,考虑得怎么样?是否考虑站这边?”
棕发男子轻轻喝了一口葡萄酒后,先开口出言发问。
金发男子闻言,微微皱眉,回道:“日本人很有野心,未来也必然会有大动作,但你应该知道,我背后的人在与他们贸易,甚至可能为此更高兴。”
棕发男子默然,但很快便浅笑一声,道:“但这并不影响你做出那个选择,对吧?我们是做情报工作的,本身便见不得光,我们做出什么选择,其实对于那些事,并不会产生多少影响。
甚至我们做情报的,需要的便是谋算未来,用中国的话说,叫未雨绸缪,而战争是一种破坏行为,需要消耗大量资源。
我并不认为,日本能有那么多资金,来采购维系战争的物资,发动对外战争的原因,很多时候是因内部经济出了问题,这点在日本人身上还尤为明显。
经济都出问题了,能拿出的资金自然有限,我也不认为,进攻掠夺中国,便能为他们带支付战争账单的资金,就算有,掠夺的也多为资源、原材料,反而会压低他们的进口需求。
这可不太符合你们的利益吧?最好的状态,应该是中国人能在一定程度上顶住日本人的进攻,持续消耗日本人的资源、阻挠日本人获取资源,让日本人持续找你背后的人采购,直至彻底掏空日本,这应该才最符合你身后人的需求吧?”
金发男子眼皮跳了跳,但面上却始终一脸平静,淡笑道:“你的想法转变太快了,让我想想,你最近与哪些人见了面呢?”
棕发男子也只是笑笑回应,并未多言,喝了大大一口葡萄酒,拾上外套往身上一披,随意打了个招呼,便直接快步走向门口。
看着关上的大门,金发男子眉头紧皱,显然,刚刚无头无尾的交锋中,他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甚至早已被人看透一切。
……
“文哥,你果然猜中了,咱们确实被人盯上了,白天跟咱们冲突过的钟瞎子一伙,果然带着人摸向了那片芦棚。”
一个草垛边,月色下隐约可见几个身影窝在那里,还能听见一道气息沉重的喘息,估计刚刚没少跑动。
而在离几人稍远处,一处河滩边上,几排棚子稍显凌乱的搭建在了那里,其中有些已经被风掀去了顶子。
但现在,借着月色,隐约可见不少身影,正在悄悄摸摸靠近。
“动手吗?”草垛边,一道声音轻轻响起。
何长文摸了摸手里的枪,压住了心中的躁动,并没有第一时间便武断作出决定。
没错,窝在草垛边的,便是负责在上海周边进行探查的何长文一行,因为探查范围太广,进度落下不少,目前才探查到川沙附近,可以说黄浦江以东以南,基本还没怎么探查。
这进展,还是他们行动后,看进度实在太慢,自己买下条老乌篷自己撑、自己摇,才勉强赶上,林默所言任务中的高强度,是一点没假,何长文现在都被逼得能撑得一手好船了。
下午时,几人撑船从上海的洋泾、塘桥等地,一路探查着往川沙方向走,结果在川沙折回一些的沿河大村上,在化妆侦察期间,与一伙地痞产生了一些冲突。
对方随便找了个茬,抡起巴掌便要往人脸上甩,四队的弟兄当时下意识躲闪避开了,结果对方后面仅推搡几下,喷通垃圾话便走了。
何长文察觉不对,对方的举动可能是试探,但几个地痞,日本人明显不会看得上眼,而他们之前打探到的讯息,这边活跃着的,是一伙搞内外走私贩运的势力。
内外走私贩运,也就是负责从内往外与由外往内走私中,负责进行运输工作的人,而在这里,便是用船往返于海上,装卸走私船各类货物,主要是为避开海关、码头的检查及各种眼线等。
这伙人势力可不差,手下有十几条船,虽基本为木制机动船、木制机帆、甚至普通帆船这类,但全部出动,一次能走几百吨甚至更多的货物,在其中也算是一股大势力了。
这类人,基本都与上海各类外国势力存在着不少联系,何长文推断,其要么与日本人苟合,要么根本便是日本人扶持起的。
这些人为对付他们,真可谓舍得下血本,这些人走的货,基本都是些见不得光的,对于日本人的作用,可不是市区的那些帮会能比较的。
这伙人的头目,是一个叫钟廷雄的,外号钟瞎子,据说有一只眼睛,打仗中被炸伤过,眼周围留下了一圈疤,平常会戴个眼罩,特征还是比较明显的。
据传闻,其曾是北洋某支军阀部队里的连长还是什么,吃败被打散后,其聚拢了一批人,先是在各地流窜劫掠,聚敛起一笔钱财后,才搞起走私贩运勾当。
何长文发觉情况不对后,并未选择直接撤走,这里虽为对方主要活跃的地界,但其活动范围,遍及黄浦江东岸、南岸,因为这些区域水道交错纵横,最适合借助偷偷进行各类走私贩运活动。
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麻烦,他们也很大概率无法安心进行探查,甚至很大概率,可能会被更熟悉地方情况的对方所算计。
当然了,之前只是猜测怀疑对方有问题,留下的另一个目的,便是想确认这一点,对方势力不弱,不止可能对他们的探查产生威胁,甚至后面的行动中,也可能会有影响,所以确认也是很有必要的。
于是几人在傍晚时,选择走陆路离开大村,来这处离他们藏船地点不是很远,村民搭来看田,但暂时末用的棚子,装作将要在这里落脚过夜,试探对方反应。
若对方有问题,肯定会关注到他们的举动,而天黑下来后肯定会有所动作。
当然了,几人也不会傻傻呆在那里面,装演一番像是正常入睡之后,换上临时弄的假目标,悄悄通过田埂,摸到这处去年遗留下的老草垛边。
这里地势略高,视野开阔,还有隐蔽物,稻草估计是存着今年修缮那些芦棚的,被他们偷偷扯下不少垫着,不是阻隔湿气,这边旱热严重,这里高处地都干了,主要是垫着舒服点,也可做隐蔽遮掩物。
对方可谓耐心十足,等到了半夜才偷偷摸来,若非何长文吃了教训,强迫自己耐住了性子,说不准还真早一步耗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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