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见她疼得额头直冒汗,也觉出不对劲来。

    哗啦一下掀开她的衣袖,只见青紫了一大片。顿时心疼地皱起眉头:

    “怎么回事?”

    江书晚吸了两口凉气,忙放下衣袖遮掩道:

    “无事,无事,就是方才蹭到了一点。”

    “这叫一点?”

    李佑急了,一个打横抱起江书晚,放上步辇就往承乾宫去。

    进了承乾宫,福临早就备好了伤药,又屏退了左右。偌大的寝宫中就只剩下李佑和江书晚二人。

    李佑撩开江书晚的手臂,果见一段滑腻玉藕般的手臂上,赫然一道道青紫,解开衣衫再往后,只见脖颈、后背上也都是一道道伤痕。

    李佑倒吸一口凉气,皱了皱眉头,用手指沾了药酒,在伤处轻轻揉开,还不忘吹上几下。

    江书晚瞧着李佑低着头,动作熟练地替她擦药,想起他的过往不禁有些伤感。

    她柔声道:

    “多谢皇上,您如何会这些?”

    李佑的脸上划过一丝笑意,做得多了自然就会了。

    他擦好药,帮她穿好衣裳,面色阴沉,

    “被人打成这样,你不知道反抗嘛?”

    江书晚抿了抿嘴,突然两滴硕大的眼泪滴落在李佑的手背上,炙热地像要灼伤他一般,烫得他缩了一下手。

    李佑一下就慌了,他替江书晚抚去眼泪,突然就觉得自己这话实在可笑。

    反抗?

    她一个小小的庶女、常在拿什么反抗?

    他曾经不也想反抗过嘛?

    可结果呢?

    代价却是宛柔的一条性命。

    “李佑……就算跪着……也要活下去……因……为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宛柔的话突然在心头响起。

    她全身都被打烂了,瘫在床上,年轻的眼睛里全是对生的渴望。

    李佑却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咽气,变冷变硬,然后被内侍一卷破席子卷了抬到不知何处去。

    “皇上,妾无事。李贵人只是一时情急才失了手,皇后娘娘已经罚她抄书了。”

    江书晚将发愣的李佑拉回了现实。

    李佑突然张开双臂,将她牢牢地圈在怀中。

    “皇上?”

    江书晚试探地轻喊了一声。

    李佑将脸埋在江书晚的颈窝里,紧紧地搂着她,生怕下一秒她就消失不见,他有些慌乱,身子微微颤抖着,

    “不要怕,有朕在,谁也不能伤了你。晚儿,今后若是有人打你骂你,你要知道你的背后有朕,再也不用怕了,知道吗?”

    江书晚听着李佑呢喃蛊惑的声音,有些失神。半晌,她轻咬了一下舌尖,从失神中清醒过来。

    她还没有自恋到以为李佑的这些话当真是对她讲的。

    李佑却拥着她,手掌轻轻地覆在江书晚的背上,像哄孩子一般,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哼起了歌:

    “月儿明,风儿静,

    柳叶儿遮窗棂,

    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声

    琴声那个轻啊调儿清,柳条儿轻摆动……”

    承乾宫里寂静安宁,烛火跳动,江书晚突然想到了她的小娘,当年也是这样抱着她,轻抚她的背,柔柔地唱着歌儿哄她睡。

    李佑就这样拥着她哼着似有似无的曲儿,轻声道,

    “晚儿不怕,晚儿不怕……”

    江书晚道:

    “皇上,小时候我娘也这般唱歌哄我……”

    “晚儿所说可是江夫人?”

    江书晚苦笑了一下,

    “皇上,妾是江家庶出的女儿,妾所说的并非江夫人,而是妾的小娘,她在妾四岁的时候就病故了。”

    说起娘亲,江书晚突然有些悲凉。

    李佑听着她的声音,心有不忍。

    江府的事情他听福临提过一嘴,知道这位江丰年早逝的姨娘是当年名动一时的花魁美人,在从良嫁入江府后没多久就香消玉殒了。

    李佑见自己勾起江书晚的伤心事,不免有些抱歉。他拉着江书晚的双手,道:

    “好了,不提这些了。倒是你,今后离李氏远一点。她嚣张跋扈,手上也没个轻重。”

    “多谢皇上关心。不过,李姐姐虽跋扈了些,但为人豪爽,出手大方。”

    李佑楞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道:

    “出手大方?所以你是冲着她的银子去的?”

    江书晚嘟了一下嘴,不好意思道:

    “哎呀,皇上,妾不过赚些零花钱嘛!”

    李佑笑着点了点江书晚的额头,突然起身走到一旁的柜子前,从抽屉中拉出一只紫檀的小匣子回到江书晚跟前,

    “朕刚得了个新奇的玩意儿。”

    江书晚闪了两下眼睛,拍拍小手接过那小匣子,打开看时只见里面放着一串晶莹剔透的宝石串珠,瞧不出什么质地来。

    “这是南蛮新上贡的宝石,是南蛮国特有的。这次随着护国公一同送上京城。朕瞧着这一串珠子稀奇得紧,就想着你戴着肯定好看。如何?喜欢嘛?”

    江书晚捏着那珠子,表情怪异地瞧了两眼李佑。

    很是勉强地说了句:“喜欢。”

    李佑瞧出不对劲来,

    “怎么?你瞧不上这珠子?”

    江书晚面色大变,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妾不敢,只是……只是……”

    李佑面有不乐,枉费他还惦记着江书晚,看到这珠子还专门替她留着,可她却那副神情。

    “只是什么?”

    “妾不敢说!”

    “讲!”

    江书晚身子抖得跟摆子一般,颤声道:

    “皇上,这样的珠子……妾……妾今日赢了一大把!”

    “什么?”

    李佑面色一凛,声音都拔高了几度。

    只见江书晚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个荷包,哗啦一下从荷包中倒出十几粒珠子。

    “哪来的?”

    江书晚咚地一下撞在地板上,

    “李姐姐……李姐姐那里有一大抽屉。今日她抓了一把当赌资,妾和宋姐姐、柳姐姐、赵姐姐都赢了一些……李姐姐说,这些珠子她从小就拿着当弹珠玩的……”

    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轻。她明显感觉到方才还温情脉脉的承乾宫此刻温度骤降到了冰点。就算她低着头,趴在地上也能感受到来自李佑的威压,那是上位者的愤怒和暴风前被压制的平静。

    良久后,李佑终于发话,透着一股清冷和疲惫。

    “今日不早了,今日你先回去吧。”

    “是!”

    江书晚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退出了承乾宫。直到门口,她都没有抬头看一眼李佑。

    但她知道,李佑此刻的面色必定差极了。

    回重华宫的路上,红绡又急又忧,连声问道:

    “主子,你没事吧。皇上怎么让你回来了。”

    江书晚脚下生风,她的身子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兴奋,微微颤抖。她拉着红绡颤声说道:

    “红绡,李氏终于要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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