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楼外传来一阵惨叫声。

    众人俯身看去,只见原本还热热闹闹的北苑,此刻却已经变了样。惨叫声和厮杀声夹杂着,美轮美奂到处是花灯璀璨的北苑,已经火光四起,杀声震天。

    宫女太监、朝臣夫人小姐,全都哭喊着乱窜。

    太掖湖上的画船也起了火,不断有人惨叫着落入水中。

    火光连天,倒映在湖水中。

    北苑已成人间炼狱!

    远处皇城城门处,也隐隐传来火光。

    贵妃曾经也挥斥方遒,论起兵法韬略来,丝毫不逊男儿!

    她乖乖巧巧、温温顺顺地做了这么多年妃子。

    如今一朝反目,竟狠绝至此!

    李佑看着外头的熊熊火光,眸子闪闪发亮,脸上表情更是诡异非常,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一边鼓掌,一边道:

    “楠姐,真是干得漂亮啊!你的本事,朕一向都是服气的。”

    李佑已经多少年没有叫她楠姐了,贵妃被这一称呼叫得有些恍惚。好像又回到刚认识那会儿一样,少年清瘦干净的脸,客气又疏离地朝她拱手行礼,一声楠姐叫得她心花怒放。

    贵妃收敛心神,冷冷道:

    “李佑,我朝以孝治天下,你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如何当得这天下之主?!”

    “是吗?朕当不起,是不是王兄就当得起?”

    李佑盯着赵王,赵王只觉一阵寒意。

    没错,他是这么想来着。

    他出身可比李佑好多了,李佑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宫婢所生,人人都能踩上一脚。小时候,他可没少欺负李佑。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佑的眼神叫人感到害怕,就像现在这样。他好像能看穿你,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然后准确的击败你!让你体无完肤!

    赵王斗不过他,选择了当个鸵鸟,收起自己的野心,想办法活下去先。

    可贵妃的计划,让他沉寂多年的野心又死灰复燃!

    如今他深得李佑信任,甚至将京都外围城防相托,他手中有了实权,想要做点什么,轻而易举!

    一个女人和一个黄口小儿,能成什么事?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他杀了贵妃和二皇子,这天下就是他的了。

    他盘算的很好。

    李佑笑着走到太后身前,蹲下身子,双目平视太后,温声问道:

    “太后,他们说朕虐待您,您说可是真的?您倒是说说看,您和朕母慈子孝,朕为何要虐待你?朕有什么理由虐待您?”

    太后全身动弹不得,嘴里含糊不清喊着什么,却任谁都听不明白。

    几个老臣附身过来,纷纷问道:

    “是啊,太后,皇上和您一向和睦,怎会虐待泄愤?说不通啊!”

    太后杖杀沈氏,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当时沈氏不过一个官女子,皇后杖杀一个官女子,实在稀松平常的很。当时谁又在乎那官女子有个儿子,这个儿子日后还当了皇帝?

    就连太后自己也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还是后来瘫痪在床后,李佑自己讲起,她才隐约记得有那么一回事。

    太后双眼瞪得滚圆,青筋暴现,却奈何什么都说不出。

    李佑横跨一步,突然将太后护在身后,指着赵王怒斥道;

    “太后年事已高,又久病不治。王兄若真有孝心,就不该在这大冷的天,还惊动她老人家到这血雨腥风的北苑来。王兄,你和叛贼勾结,殴打太后至此,还妄想栽赃给朕,简直是畜生不如!”

    说着,护着太后回到人群中,又一把拉住八王叔,挥手吼道:

    “诸位!保护太后和王叔,切莫再让贼人钻了空子,谋害太后和王叔。”

    话音才落,沈庭章、福临等人已经横着凳子腿,将李佑和太后、八王叔护在了人群中央。

    八王叔顿时给整不会了。

    他得到赵王的信,得知太后蒙难,紧赶慢赶地回了京都。今夜潜入慈宁宫,见到太后满身是伤,他痛哭流涕。他恨不得扒了李佑的皮,再将他吊起来打上几十鞭子。

    可现在,李佑却说,太后是赵王打的。

    当他是傻子吗?

    太后身上的新伤旧伤他分不出来吗?

    他刚要出言说话,却只觉脖子一紧,人已经软绵绵瘫倒在地,昏迷之前只听李佑大叫一声:

    “王叔,王叔你别激动,保重身体啊……”

    赵王看睁睁地看着太后和八王叔落入李佑手中,不禁也大骇。他手足无措,目瞪口呆,指着李佑哆嗦地说不出话来。

    他这个六弟,向来是个恐怖的。

    他是哪根神经搭牢了,竟以为自己能斗得过他?

    是美酒喝多了,还是嫌好日子过久了?

    竟被贵妃三言两语说动了心?

    出师不利啊!

    还是他的手下反应迅速,拉着他就往贵妃那边退去。

    李佑隔着火光遥遥相对,朗声道:

    “楠姐,你虽为女子,被困在这重重宫围之中,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还能勾结陆北旧部,勾结赵王,唱这么大一出戏,朕着实佩服你。不过,也正因为你是女子,被困宫围,所以有些事,你就未必能看得透看得全。”

    李佑站在人群中,身量笔挺,一派王者风范。

    “什么看不透?”

    贵妃尚还镇定,但语气中还是带了一丝疑惑。

    “你和北邙勾结,小年夜里应外合偷袭陆北边境大营。不错,我边军确实损失惨重,一时被你们逼入绝境。萧策边战边退,沿路收拢了三万残军退入崇山。可惜,你的消息也就到此为止了。”

    李佑黑金龙袍一挥,眼中换上一抹狠戾,指着身前的沈庭章道:

    “沈卿,告诉贵妃,北境真正的战况如何了?”

    沈庭章捏着那根凳子腿,保持一脸戒备严肃:

    “娘娘,陆北的叛乱早在十日前就已经平息。您的那些旧部也都被抓了。燕王带大军在崇山设伏,叛军和北邙联军早在十日前就已经全军覆没了!萧策退入崇山,不过是诱敌深入!贵妃娘娘,您败了! ”

    “不可能!”

    贵妃厉声喝道,她这些天还在陆陆续续收到好消息。

    “楠姐,你能替换朕的军报,可殊不知,你后来收到的那些求援军报都是假的。陆北的动荡不过五六日就平息了。但若不是仍有源源不断的求救军报传回来,你又如何相信一切都还在你的掌控之中,又如何露出你的真面目来。”

    “至于你,王兄,朕把城防营交到你的手上,不过是试探你。不然,你以为凭你够本事节制京都城防?王兄,你可真让朕失望!”

    李佑缓缓道来。

    一切从始至终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是玩权谋长大的,怎么可能让一个女人和一个蠢货骗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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