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温暖的阳光落在地板上,玩具士兵和魔法师在地板上排成纵队,皮球靠在墙角。童话书倒扣着,被想象成印第安人的帐篷。
窗户完全打开着,夏日的熏风涌动进来,把白色的纱帘鼓鼓地吹胀。
楼下的厨房里有人正在轻快地忙活着,她轻声的哼唱从窗户飘到二楼孩子的卧室。桌上已经摆好了一块刚烤好的生日蛋糕,一只糖果猫咪团在蛋糕上,三根生日蜡烛已经插好了。
她停下来侧耳听听,楼上传来孩子起床活动的响声,“罗奇你醒了吗?”
没人回答她,不过接着木制的楼梯就发出了小孩子跺着脚跑下来的咚咚声。
“罗奇。”她喊道,“慢一点下楼哦。”
一个年幼的孩童转眼就出现在厨房的门口,不停地揉着眼睛。他还年轻的妈妈把他拥进怀里,“我们宝贝睡醒了呢,有没有口渴?”
“我”罗奇刚要说话就被桌上的生日蛋糕吸引了注意力,“生日礼物!”
“罗奇。”他爸爸从外面走了进来,带着满身夏日的味道,罗奇转过头去看他。他直奔儿子而来,在罗奇面前蹲下身,幽深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儿子,罗奇揉了揉鼻子,费解地望着他。
罗奇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想赖账。不过罗奇知道自己已经长大了,大到能口齿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愿望,而且说出口的愿望总是能够实现,他对发现这个窍门的自己得意洋洋。
“我想要生日礼物!”
“把手伸出来,”男人向他眨了眨眼。“爸爸要送你一件生日礼物。”
罗奇乐颠颠地伸出双手,小小的掌心向上。
一只水晶杯出现在他的手掌上,他好奇地抬起头,男人正微笑着看着他。他低下头,吞了一下口水,一尾金色的小小的游鱼出现在他的水晶杯中。
“啊,”他惊呼着,晃动了一下,小鱼甩了甩尾巴悠然地游动,在水晶杯中划过一道金色的弧线。“呼!”
“罗奇。”他妈妈唤他,她的手落在儿子的头上,“你喜欢吗?”
小孩用力点了点头,仔细地看着小鱼,生怕拿不稳水杯摔丢了小鱼。
“所以你要紧紧地握着它,”她妈妈说道,语气变得很严肃,“记住,要一直紧紧地握着它,千万不要松手。”
“哦。”罗奇被母亲严肃的语气吓到了,有些紧张地抬起头,又吞了一口口水,“哦。”
“绝不可以松开手,如果你松开了手,水杯掉在地上就会摔碎,小鱼就会不见了。”母亲认真地说,“你记住了吗?”
罗奇更紧张了,紧紧握着水晶杯,也跟着提醒自己不能松手。
就在这时,厨房突然变得昏暗了起来,罗奇抬起头看见窗外风起云涌,像是夏季的风暴突然来临了。就在这时,一声雷鸣震彻大地,房子跟着震颤起来。罗奇吓得一抖,更加紧握着水晶杯,可是他觉得很累,希望大人能帮他拿一会。
他抬头乞求地去看妈妈的脸,但是妈妈冷冷地板着脸,向他吼道,“握紧杯子,不要松手,不要让水洒出来!看着小鱼!”
窗外暴雨如注,电闪雷鸣,罗奇恐惧地望向门口,狂风像巨人的拳头敲打着门板,仿佛马上就要把那道薄薄的门板撕碎。罗奇紧紧握着他的小鱼不敢松手,窗外变成了浓墨浸染的颜色,这个世界仿佛消失了,只有一座孤零零的房子,只有他和他的小鱼。
他回过头去,再也找不到父母的影子,他唯一能抓住的只有杯中的小鱼。沉重的悲哀又一次袭了上来,他轻声地抽泣着。
“看着小鱼。”他喃喃地重复着,低头去看杯中的小鱼,金色的小鱼在他的掌心不慌不忙地游动。窗外要拆毁房屋的狂暴之力渐渐消失了,这个世界也消失了。
在一片混沌中,罗奇想了起来,他已经很大了,早已不再是个孩童。他也不是第一次回到这个场景,尽管在他的记忆中,他从不记得父母曾经送过他一尾小鱼。
他猛地张开眼,汗水湿透了他的衣服,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头皮上,他整个人都像是刚被人从水里捞上来的。他不住地咳嗽着,手指发抖,胳膊和大腿在直挺挺地抽筋,浑身剧痛。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在经历电击后遗症。他记不清自己已经被赵之言电击过多少次了,他已经开始绝望,虐待没有个尽头,他的肌肉控制力开始退化了,他宁可死也不想拉尿在裤子里。
“老师,这次怎么样?”
“他的思维屏障里有一个内核,每一次我要摧毁屏障,他的意识就会躲进这个内核里。这个屏障是外人建立的,按理来说本人应该对外意识有排他性,不应该有这样的配合行为。我想只有可能是设计这个屏障的人,在他的意识里留下了一个至深的暗示,让他的意识能够主动加固屏障的核心。这个暗示一定扎根在他的童年时期,才能毫无痕迹地深埋在他的意识深处。现在只要他的意识不想放手,屏障就很难被攻破。”
“那就只好继续摧毁他的意识了。这小子好像已经对电击无所谓了,要不要换一种玩法?”
没有听到回答,罗奇希望他赶紧换一种玩法,随便是什么都可以,只要能够让他摆脱电击。
赵之言又说道,“其实我总觉得杜正一不会把自己的太多信息暴露给他。”
罗奇吃了一惊,赵之言好像说了一句对他有利的话?难道赵之言已经对折磨他厌倦了,想要早点下班?
“那并不重要。”黎绪回答道,“重要的是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跟这件事情牵扯起来的大脑。”
罗奇有些死心了,就像他猜测的一样,黎绪原本就打算不管他有没有出卖杜正一,最后都会凿开他的脑子。幸亏他什么都没有说,不然他主观提供的信息就会成为翻阅他大脑的索引,黎绪一旦进入他的意识,会更快地提取他意识中的有关信息。
现在他无能为力,只能任人宰割。他的眼前一片浑浊,他看不太清东西,一切在他眼前都只是模糊的影子。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影子越来越模糊,渐渐连轮廓都已经有点分不清了。失去视觉会让人更专注意识的世界,当然,也更恐慌,他们大概是故意让他变瞎的。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了齐家院子里被钉穿了眼睛的尸体。
一个想法从他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他现在想起来,他的确知道有些深山中有杀女婴的恶习,这是他确确实实知道的事情,他甚至可以详细地想起他大约是什么时候看到的新闻,又是在哪里看到的。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他记的新闻中的钢针是扎在女婴肚子里的。
但是在茶馆里的那一天,他想用一件匪夷所思的故事吸引住关歆月,拉近跟她的距离时,他突然就想到了钢针扎进眼睛的可怖情形,他用这点灵感结合一条过期的新闻,讲出了一个惊悚的故事。那故事讲的太真实了,连杜正一都被他吸引了注意力。
他的心脏狂跳着,他觉得自己找到关键点了,他马上就要想明白了,可是那谜底始终跟他隔着一层。他愤怒起来,忽然又愣住了,觉得自己很可笑。他可能糊里糊涂地就要到终点了,在最后一刻想明白什么又有什么用呢?
晃神间他听到赵之言说道,“当然是这样,我只是想说,我对和尚为什么看到他就害怕这点,更加好奇。”
操,罗奇在心中骂道,刚才他竟然还以为赵之言想劝他老师放过他,原来他只是想提醒他老师别忘了其他不能放过他的要点。
“等处理罗奇的实验完成,当然就轮到那个和尚了。”
“可是,虽然说极度的恐惧和痛苦能让人放弃生存的意念,心灵出现缺口。可罗奇他毕竟也是个魔法师,要是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特别明显的痕迹,事后没法交差。他父母肯定会要求个说法的,我看裴枢也未必就会放着不管。”
“确实如此。”黎绪温和地附和道,却显得不慌不忙,胸有成竹。
罗奇反感地想到,他玩的全是烂腔调。
“我想不妨试试人类的材料,也许会有帮助。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罗奇不知道他想试什么,有什么人类的材料是魔法不能替代的呢?是什么东西那么好用,能让这个焚莲者屈尊降贵地使用?
他听见赵之言疑惑的声音,“氧化氟碳溶液?”
化学名称?罗奇愣住了。接着他又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他好像在哪见过,当然不是在魔法师的世界里。是他的人类朋友们提过吗?也不像,他们都不是什么好学之辈,对化学也没有兴趣,高中毕业以后还记得的化学名词大概只剩下二氧化碳了。
慢慢地,他想起来好像是在哪一本中读到过,哪一本人类的中。
一只手落在他的肩头,打断了他的思路,是黎绪的手,他温和地说道,“孩子,你准备好了吗?我们再来一轮吧。”
罗奇对他的话产生了一阵严重的生理不适,再加上他被雷劈的次数太多,控制能力十分薄弱,张开嘴吐在了他的身上。
要是罗奇视力正常的话,他就可以看到黎绪的模样有多滑稽了。即使看不见,他的心底也十分畅快。但他如果能看见黑曜石桌面上出现了一只足够塞进一个活人的水箱,他大概就会只剩下绝望了。
“孩子。”把自己收拾干净后的黎绪说道,“你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了,这本来就是我想要的实验结果,所以我并不怪你。”
罗奇本能地感觉到了紧张。
“窒息而死是一种缓慢放开的过程。”他说道,“临死的那一刻总是非常适合提取意念。我们来赌一次如何?我来赌能不能在你淹死之前的恐慌绝望中解开你脑中的意念之锁,在你的最后一刻生命里提取到意念中有用的信息。你呢,你来赌你能不能把秘密带进棺材里。小朋友,你那么喜欢人类的文化,记不记得人类是怎么解开九连环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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