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好了,诸位,歌功颂德的事情以后再说。镇江堡有多么重要,自不用我再多言,我军能够一举拿下镇江堡城,也的确是可喜可贺。
“但是,正因为镇江堡城地位至关紧要,螨鞑子便绝不会善罢甘休,因此我军接下来所要面对的局面,也将会变得更加复杂。”
杨振见袁进一开口就带动了一股拍马屁的风潮,尤其是柳林接过话头大赞自己用兵如神之后,其他将领也都蠢蠢欲动跃跃欲试想要跟风大拍自己马屁,当即笑着叫停了众人,随后点出了军议的议题,对他们说道:
“现在把诸位召集到一起来,就是要议一议我军接下来的行动安排,集思广益,未雨绸缪。免得这个镇江堡得而复失,再次落入满鞑子之手。”
杨振这么一说,在场的诸人知道接下来商议的,乃是关乎大家前途命运的事情,随即收起了各自脸上洋溢的喜色,渐渐正襟危坐起来。
每一次杨振亲自参与的战事的胜利,对杨振的威信来说,都是一次巨大的抬升。
如果说当初从宁远城出发北上之时,杨振威信未立,还需要事事处处都与诸将商量而行的话,那么到了今天,他已经不需要这么做了。
只不过现在的他,已经养成了这种集体议事决策的习惯,要让他不征求任何人的意见就直接发号施令,杨振自己心里倒有些底气不足了。
而杨振麾下诸将,显然也都习惯了他的这种集体议事决策的做法,只等着杨振提出诸将聚议的主题,然后开动脑筋,提出自己的思路和建议。
却说杨振叫停了诸将,见众人渐渐安静下来,正全神贯注等候自己讲话,于是沉思了片刻即说道:
“清虏郑亲王济尔哈朗虽然跑了,但是清虏镶蓝旗兵马元气并未大伤,依我看,短则日,长则七八天,清虏大军必定会卷土重来。
“因此,我军眼下当务之急有两个,一是要赶在清虏反应过来之前乘机扩大战果,二是要想尽一切办法在清虏的反攻大军到来之前巩固镇江城防!”
杨振这番话说完,在座的诸将纷纷点头,包括几个朝人文官武将在内,也连连点头,对杨振的分析表示了认可。
这次军议一开始,杨振就叫各路人马当中报告了自己的斩获情况,其中多数都是生俘的老弱妇孺,而属于清虏青壮披甲人的首级并不多。
总的来说,各路人马包括金玉奎所领的投诚队伍征东军炮兵团新编第三营斩获的清虏首级在内,一共斩获首级两千零三十二颗。
而中间金玉奎所部斩获的清虏首级,除了在镇江门瓮城内斩获的二百多颗首级,属于清虏青壮披甲步兵之外,剩下的全都是杀戮城中老弱病残男子所得,这样的首级,就超过了九百颗。
这意味着,真正属于清虏镶蓝旗青壮旗营与披甲人的首级,满打满算也就一千多个而已。
而根据先前审问古尔马浑所获得的情报,镇江城中的旗营青壮马步披甲,至少有两个旗营甲喇一个不满编的旗下汉军甲喇,披甲人数在四千人上下。
现如今刨除掉斩获的首级千余个,再刨除掉金玉奎所领的这些原属镶蓝旗汉军营的炮手们,此战当中,跟随济尔哈朗和艾席礼撤出城外的清虏马步披甲当有两千人左右。
若是再算上驻扎岫岩城的清虏镶蓝旗两个甲喇三千人,算上驻扎在九连城的三个螨洲牛录、一个蒙古甲喇、两个汉军甲喇,以及驻扎在洋河口孤山子旗营的两个螨洲甲喇,驻扎凤凰城、通远堡的蒙古甲喇,那么济尔哈朗麾下的清虏镶蓝旗,就算经历了镇江堡之败,也仍有一万五千多人马。
有了分散驻扎各地的一万五千多人马,济尔哈朗甚至不需要依赖多尔衮、阿济格等人,只要他活着出了镇江堡,几天内就能征集到一支大军,然后卷土重来。
济尔哈朗之所以当机立断舍弃镇江堡而出逃,或许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吧。
或许现在的济尔哈朗,正在打着率军包围镇江堡,然后将金海镇与背叛的朝人兵马一举聚歼于镇江堡城中的主意呢。
“若是按照那个叛徒郑命寿死前的说法,镇江堡周边各地驻扎的清虏镶蓝旗兵马,怕是仍有一万五千多人,经此一役,清虏镶蓝旗之元气并未大伤。
“加之,镇江堡城之于清虏,确如山海关之于大明,得失关乎国运。以林某人之见,清虏伪帝黄台吉,若得知镇江堡失守,说不定就要御驾亲征而来了!”
郑命寿登船传唤林庆业入城的时候,林庆业、张臣、安应昌等人都在现场,也都听见了郑命寿吐出来的情报。
此时经杨振这么一提醒,林庆业很快就推算出了济尔哈朗所领清虏镶蓝旗剩下的兵马数量,于是报了出来。
“啊?!”
“这——”
林庆业那么一说不打紧,那些原本不太了解清虏镶蓝旗实情的将领们登时惊讶失色,尤其是在镇江堡城中加入杨振阵营的几个朝人文官和武将,一时间更是惊呼出声。
“怕个鸟啊!想当初,都督带领俺们在松山城里又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当时清虏来了可不止一旗兵马,什么正黄、镶黄、正白、镶白,还有其他鸟八旗,简直倾巢而来,可是结果呢,大家也看到了!”
张国淦听见那几个朝人文官与将领失色惊呼,仿佛对清虏充满恐惧,顿时心头火起,心生不满,直接对那几人呵斥了起来,就差爆粗口了。
这一次北上途中,张国淦奉命率领两营火枪手与杨珅等人带领的冲天炮营,跟随主力船团进发。
到得昨天后半夜,镇江堡方向炮声隆隆,按照事前布置,他们率军在鸭绿江口西南海岸登陆,绕道帽儿山江岸炮台背后,与驻泊江上的袁进、俞亮泰船队配合作战。
前后夹击之下,他们打了一个多时辰,最后摧毁了帽儿山的江岸炮台,全歼了帽儿山那处旗营的数百守军。
帽儿山江岸炮台上的两门天佑助威大将军重炮,一门被刘仲锦指挥的重炮营从江面方向击毁,另一门,则完好无损地落入到了从背后攻占炮台的杨珅手中。
这场夜间发起的进攻战,与以往杨振麾下比较擅长的作战类型相比,都大为不同。
以往杨振麾下的火枪手作战,要么是立足预先构筑好的有利工事进行防守反击作战,要么是那种乘虚而入攻敌不备的突袭袭击作战,又或者是那种乔装改扮瞒天过海式的偷袭。
总而言之,以往的作战主要是以计为先,以谋为先,很少有真正以力取胜的时候。
而这一次,杨珅、张国淦率领冲天炮营与两个火枪手营,在云集江上的装备了大批重炮的自军炮船支援之下,对帽儿山旗营及江岸炮台的进攻,则是第一场针对清虏旗营驻扎的阵地发起的强攻。
当时,来自江面上的大批重炮火力支援以及杨珅冲天炮营开花弹一轮轮齐射的强大威力,将帽儿山旗营的清虏马步披甲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那个如同天塌地陷天降流火一样的震撼场面,给身先士卒率领火枪手猛攻帽儿山旗营的张国淦,留下无法磨灭的记忆。
在他看来,自军既然已经有了如此强大的火器队伍,那么清虏的弓马骑射还算个鸟啊!
因此,他对那几个朝人文官武将的惊恐万状,十分看不上眼。
同时,也对即将到来的清虏大军对镇江堡的什么包围了,围攻了,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哼,咱们凭城固守,只要弹药粮食充足,什么清虏大军,来多少也是白给,还有那个鸟鞑子伪帝黄台吉,若是这次他敢来,那就叫他有来无回!”
张国淦有半张脸曾经为火枪炸膛所伤,如今那半张脸疤痕遍布,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长相颇为凶恶。
此时的他,恶狠狠地看着那几个朝人文官武将说出这番话来,说得那几个惊恐出声的朝人文官武将一时尴尬不已,却也不敢反驳。
朝人对清虏伪帝黄台吉以及清虏大军的记忆,是充满了痛苦和屈辱的。
令李朝君臣痛不欲生的丙子之乱、丁丑下城与朝人所谓三田渡之耻,就是那一次清虏伪帝黄台吉御驾亲征的结果。
“都督——”
“好了。清虏既然元气没有大伤,那就肯定会卷土重来。但是,对于清虏必定会来的大军,我们既不必过分担忧,也不可过分轻敌。”
张国淦的话音落下之后,众人面面相觑之间,朝人平安道兵马节度使柳林张嘴想要说话,但是他刚说了一句“都督”,就被杨振开口叫停了。
“过分担忧,则会心生恐惧,使得我等做起事来,束手束脚,瞻前顾后,甚至可能动摇军心,不利我军长期坚守。”
杨振说到这里,看向方才欲言又止的柳林,直看得他最后点了点头,垂首不语。
随后,杨振又转向张国淦等人这边,继续说道:“可是过分轻敌,不拿清虏大军当回事儿,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则是脑筋不清醒,是没有大局观,是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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