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伤槐直觉一道令人难以忍受的目光。她一回身,就见葛全那凶狠的模样。
死性不改!
叶伤槐冷笑:你能再动妮子一根头发,就算我叶伤槐十几年道行白瞎!
隶持之往这边垮了一步,堪堪站在妮子前头,将葛全与妮子中间阻隔了个完整。他也不说话,兀自捏诀,嘴里轻喃咒语。
很快,他腰间的翡翠玉环就晃动了起来。
叶伤槐立马跟进,喝道:“太上敕令,三魂七魄,速回自身!急急如律令!”
话音刚落,一道绿光就从玉环中蹿出。叶伤槐两指并拢,快速在刘长吉的尸身上点了两处穴位,单手化掌轻推在尸身的双肩上。
尸身一下子坐了起来。那道绿光毫不迟疑就蹿进了尸身里。
隶持之食指在尸身的额头中间轻轻一点,一道金光缓缓沁入额头。
众人只听一声轻咳。在近百双的眼睛注视下,坐着的尸身眼皮动了动,竟然睁了开来。
喝!
喝!
堂上堂下一片倒抽气。
虽然心里早就知道司隶校尉的神通,但这并不妨碍乔县令在看到长吉睁开眼睛时,屁股还是吓得离了椅子。
叶伤槐头微一偏,就越过隶持之精瘦的身子,看到了后头葛全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呵!好戏还在后头!
叶伤槐回头,一掌拍在长吉的后背上,就听长吉猛烈地咳嗽了一声,一团黑气从他口中呕出,下一瞬就被隶持之单手抓住了。
“你喉间的这一口死气一吐出来,就没事了!算是从阎王手里把你这条命抢了回来。”叶伤槐拍了拍长吉的肩头,笑道,“你这条命回来得可不容易!长吉,万不可再胡乱作为了!”
一旁的妮子早已忍不住,“哇”一声大哭起来,整个人就哭倒在长吉的身上了。
长吉人才刚醒,还有点发懵。待妮子窝在他怀里,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开始叫他“哥”,他才恍然惊醒,眼泪流了下来。干多了粗活的一双手,满是茧子,摩挲在妮子的脸庞,很不舒服。
但妮子却觉得这是世间最柔情的抚触!
长吉也哭了起来,抱着妮子一迭声地道歉。
围观的人没有不被这场景感动的,心软的人早已经跟着哭了起来。
李捕头揉了揉发红的眼睛,仰头看天。
乔县令声音哽咽,却极力镇定:“大喜!大喜!来啊,快给他搬条椅子来!现在该把他当大病初愈般照料!”
“哎!大老爷说得对!”掌柜的擦着眼泪,站在堂下,因为人群被捕快用杀威棒交并拦着,他冲着堂上喊,“长吉,你活了就好!活了就好!不然,我这心里对不起你!你放心,以后我给你涨工钱,顺带把以前少给的也一起补齐。还有妮子,以后让她跟你一起住在后院!”
长吉和妮子同时看了过来,两人相视而笑,冲着掌柜的点点头。
椅子搬了上来,长吉被小心翼翼扶着坐了上去。
叶伤槐看看他的面色,说道:“回头给你画个镇魂符,养养就好了。接下来,乔大人要问你话,你如实说。”
长吉点了点头。目光移向远处矮他一截坐在门板上的葛全时,他的笑一点一点收了起来。
“既已重生,刘长吉,听本官来问你:你吊死在屋里,是谁害的?”乔县令开口问道。
长吉略一沉思,回答道:“大人,我,我是自己上吊的!”
“哥!”妮子大喊一声,不敢相信地看着长吉。
人群哗然。
已经等着长吉来亲口证实他是被葛全害死的人们,心里都是一惊一凉。惊的是长吉居然真的是自尽而死!凉的是他们心里早已给葛全定了罪,若非长吉死而复生开了口,恐怕葛全纵使没被县令大人判罪,也会死在大家的唾沫星子中!
若真那般,那他们每一个人岂不是都成了杀人的坏种?
想到这里,又松了一口气。幸而!幸而长吉死而复生!
已经坐回座位的叶伤槐单手转着自己小拇指上戴着的金戒,一圈又一圈。面色是难得的平和,似乎在想什么。
隶持之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你自去!我在此为你护法!”
叶伤槐眼中闪过喜色:“多谢!”
说罢,双目轻阖,便不再睁开。随即她脸一垂,双肩往下一低,人似乎坐着就睡着了。
堂上,乔县令问出在场之人的心声。
“刘长吉,你身边亲近之人都说,你是个爱笑上进的人。就连你的亲妹妹,都不相信你会自杀的!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如此轻贱自己的命?”
长吉苦笑,他低头想了想,再抬起来时,声音涩涩道:“大人,你不知道,一个人的命,可以有多苦!那一晚,我收了工,回了屋里。我的油灯没有油了。我摸索间手指碰到一抹柔顺,拿起来一看,似乎是顶帽子。还没等我细看,就有一股力突然撞到我,那力撞击的力度,好似一下子撞进我脑子里去了。我的眼前,一下子闪过许多我不曾见过的画面……”
长吉讲得很细:“我看到一个女孩子,刚出生的时候,他爹嫌弃她是个女娃,嚷嚷着要把她浸桶里淹死。她娘刚生完孩子,就从床上滚了下来,紧紧抱着她,才留了她的命,还给她取名叫月娘。月娘长到三岁,她娘生了弟弟。从此,以往还疼爱她的娘,渐渐的也只关心她弟弟了。我看到月娘五岁的时候,她爹让她去做饭。她踩在板凳上,去舀锅里热水。那板凳往一头一翻,她差点栽进那滚烫的热水里。幸而她手上的水勺抵在了锅边,整个人一歪,只把头磕在了灶台边。她头上流满了血,她爹看见了又打了她一顿。她娘没有拦。”
“我又看到八岁的月娘,吃不饱、穿不暖,寒风里蹲在井口边给家里人洗衣服。弟弟被她爹抱在怀里喂着鸡蛋吃,只因洗完衣服回家的月娘看到鸡蛋,饿极了,捡起她弟弟嘴角边掉落在地的一小瓣蛋黄吞了,她又遭了她爹的一顿毒打!”
“月娘一满十岁,她爹就满镇上地找人家,说要给别人家当童养媳。实在是这些年她饿狠了,太瘦了,看着和别人七岁差不多身量,谁都看不上她,谁都不要她!她娘摸摸她的头,说,月娘,若有人家要你,你就去给人家当媳妇吧!在这个家里,女娃是没有活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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