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已经哭得失去了体面,海公公走到林氏身边低声道:“沐夫人,老奴带您收拾一下去吧!”
林氏的脑子混乱得很,可她还是本能地去拉林殊玉的手,可这一次林殊玉却没有牵住她。
海公公催促道:“沐夫人,官家还有些事情要与林……要与这位姑娘说,您先去吧!”
林氏见带不走林殊玉,只能伤心的收回了手,随着走过来的太监失魂落魄地退出了大殿。
此时殿内只剩下林殊玉一人,景德帝看她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问道:
“你说这些事是你幼时经历的,那时你那么小,怎么可能记得如此清楚?”
官家的相貌其实很慈和,可即便如此,他身上仍然有一种让人透不过气的威压。
林殊玉手心里已经出了一层的冷汗,可即便紧张,她却从没想过退缩。
“回官家,民女虽然记不清了,可林家外祖母记得很清楚,这些事是她告诉我的,她希望我能记住自己的身世,有机会可以与爹娘相认。”
景德帝微微颔首,“你说是你的奶娘带你去的陇西,可记得那位奶娘姓甚名谁?”
“外祖母说,民女那位奶娘姓程。”
“既然知道你那乳母的姓氏,为何后来没试着去找找亲人?”
“民女那乳母虽然是外祖母的同乡,可外祖母只知道她给京城一个大户人家做乳娘,其他信息一概不知。我们也差人打听过,可能力有限,没什么结果,便只能放弃了。”
提到身世,林殊玉神色里有几分悲戚,明知道自己有个家,可却永远没办法与家人团聚。
这样可怜又落寞的表情,让人看着便不免生出怜惜。
景德帝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椅子的扶手,当年,姝儿的确是与她的乳母一起走失的,也许程氏害怕暴露姝儿的身份会引来乱党,才没有与林家人吐露实情。
玉佩、乳母以及年龄都对得上,这事看起来还真就八九不离十了。
可景德帝依旧如之前一样平静,他略略沉吟片刻,对海公公道:
“寻个宫女,去瞧瞧她右臂上可有一块月牙形的伤疤。”
姝儿小时候淘气,去够树上的果子,结果从树上摔了下来。
好在墨知许在底下护着,两个孩子没有大事,但都挂了彩。
姝儿的小胳膊上被利石划开了一个口子,好了后便落下了一个月牙形的伤疤,因此哭了好几天的鼻子。
海公公应了一声,很快就叫人扶着林殊玉去了偏殿。
林殊玉见人走来觉着好像要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发生,可事已至此,她哪里还有反抗的机会。
被宫女带到偏殿检查了一番,没多久就又被带回了大殿。
宫女看向景德帝,回禀道:“回官家,这位姑娘的右臂上的确有一个浅浅的伤疤!”
林殊玉怎么可能听不出官家这是在验她的身,既然外祖母早想过让她顶替这个身世,这些事当然都已经考虑到了。
别说小小伤疤,就是那人有痦子的地方,外祖母都用烧红了的火棍帮她点在同样的位置上。
如果有人问起来痦子怎么不见了,便说有道长看过,不吉利,想办法除掉了。
外祖母不让她用祛疤膏,这些疤痕都还留着,就算验身也不怕的!
她心中窃喜,看来这一关是顺利通过了。
只是还没等她高兴太久,头顶那极具威严的声音就朝她压了过来。
“好大的胆子!是何人叫你冒充公主的?”
因为那对厚重的耳垂,官家笑起来时看着很和善,可他不笑时,让人心惊胆战,好像那些笑容都是假象,谁也不知哪一副面孔才真正属于他。
林殊玉脑子嗡嗡,半晌才反应过来官家说的话。
公主?
她居然是公主!这怎么可能?
恐慌和妒恨一起袭上林殊玉的心头,她本以为苦心换来的人生终于有了曙光,让那女人白白被沐家人宠了这么多年,终于换到她来享受富贵了!
可为何还没有开始她就被揭穿了?她到底哪里出了错?
之前那些话是外祖母一遍又一遍告诉她的,她都记在脑子里,甚至都快将它当成真相了!
一个伤疤就把她打回了原形,她真的好不甘啊!
林殊玉扶着自己的肩膀,眼泪啪嗒嗒落下来,可谁也看不到她那婆娑的泪眼背后,有着怎样的疯狂。
反正她什么都没有,有什么可怕的,为什么不能为自己赌一把?
把心一横,林殊玉匍匐在地上,哽咽道:
“官家,民女没有说谎,这些都是外祖母告诉民女的,民女只是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讲了出来,根本没想过要冒充公主啊!”
“若民女有这个想法,早就拿着玉佩进京了,怎么会寄人篱下地在沐家过了这么多年!官家若不信,便当民女什么都没有说过,放民女回去吧!”
大殿里回荡着林殊玉的啜泣声,好像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官家没有说话,那不会流露出真实情绪的眼睛,只静静地看着地上那个可怜的少女。
就连了解官家的海公公都迷茫了,他觉着这姑娘很有可能就是姝儿公主,官家到底为何不与她相认呢?
景德帝将身子的重心压在左手臂上,右手不断地摩挲着手上的扳指,许久都没有开口。
这样的安静让林殊玉越来越紧张,她想不通官家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信了她还是要处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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