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墨归所料,左绪果然没有贸然行事,先是派人出去打探风声,约了几位大族的家主吃饭,可那些人大多数都找借口推脱了,他不知这些人是不想卷入他们左家与纪家的争斗,只以为他们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故意要避开左家。
再就是儿子左青的案子完全没有进展,纪邱凭空消失,京兆府和大理寺将京都都寻遍了,可依旧没找到人,他觉着这些人八成也是被纪家收买了!
永乐楼乐姬的口供他也看过,永乐楼那女掌柜和其他乐姬都没有问题,唯有那个贴上她儿子的那个舞姬死活不交代是何人指使她接近的青儿。
若这舞姬说出幕后指使,他还未必会信,就这样咬牙不开口,他就越发笃定背后之人不简单。
最后听闻有几批皇城卫急急出了京城办差,左绪的心就更加虚了,待皇城卫手指掌握了更多证据,他们左家是不是真的要被灭族了!
宝贝女儿来见他,左大人都没理,换了身衣裳后就急急出了门。
……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太阳很快又埋进了山腰。
大牢里,陆小风摊着小手掌坐在窗下,看着手中的光一点点消失,眼中的火苗也几乎熄灭了。
童辉心情也很是复杂,他虽然不相信沐云书,但心里也存了几分希冀。
可众人明日就要行刑,还没有半点消息传来,他就知道他们没了生路!
拍了拍陆小风的脑袋,童辉咧这干裂的唇,笑道:“别难过,你那漂亮姐姐估计……估计也没想到办法……”
他知道陆小风很喜欢那位姑娘,到了这个时候,他不忍再伤孩子的心,就让他怀揣着一份美好上路吧。
陈伯也难过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夫人怎么样了,那位姑娘没办法救下咱们,能救下夫人也好。”
天越黑,牢中的众人就越焦躁,他们根本无心睡觉,有人在默默流泪,有人在痛骂朝廷,还有人望着巴掌大的窗子发呆。
有一人甚至解下了裤子递到童辉面前,颤抖着声音对童辉说:
“童大哥,你帮我一把,我……我不想身首异处!我老娘就我一个儿子,若瞧见我尸身都不是完整的,她会吓着的!”
童辉抖着手接过那条裤子,兄弟平时没求过他什么,可一开口竟是要他结果了他们的性命,这让他如何下得去手!
那青年乞求地看着童辉,“童大哥,求你,求你动手吧,我爹一心想让我出人头地,我最后却死在铡刀之下,这让我如何见他,求你了,别让我死得那么难看!”
他这话让牢里其他人也动了心思,纷纷朝童辉看了过来。
童辉被众人的眼神看得心慌,此时他竟无比渴望那个沐娘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将那裤子拧成了一股绳,双手都拧得通红,正当他要将这绳子套在同伴的脖子上时,一直默不作声的陈景洛忽地开了口。
“住手!”
他敛眉看向童辉,沉声道:“还有机会,一定还有机会!我们……再等等!”
童辉愣住了,陈大人从来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他说等等,难道也是相信那位姑娘能救他们脱险么?
陈大人见童辉一脸疑惑,又道:“那姑娘能推测出夫人手里的证据是行军记录册,绝不简单!”
他望着已经被黑暗笼罩的夜空,他坚信他们就是那夜幕上的星,也许不足以照料这黑漆漆的夜,可却在黑暗中捅出无数小孔,孔多了,这夜幕早晚会被撕碎,而那位姑娘,也许就是撕碎这黑暗的人。
他愿意等,他做这一切,不就是等那个结局?怎甘心什么结果都看不到,就先闭上了眼睛!
“都不许给我有轻生的念头,就算死,也要死的光明正大!”
童辉也甩掉了手里的布绳,对几人道:
“没错,砍头又如何?咱们跟着大人那天起,大人就提醒过咱们!现在去死,那跟逃兵有什么区别!黄泉路上,你都会跟我们这帮兄弟走岔!”
青年听了这话,拼命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泪:“我……我不想跟大家走岔……我,我不死了,来世我还要跟着大人……”
只是等了一夜,他们也没有等到想见的人到来。
第二日,狱卒早早给几人送了丰盛的饭菜,以为昨夜定会有人扛不住压力自尽,没想到清点了一下人数,竟一个都没少。
狱卒觉着有点不可思议,但也没有多说什么,有骨气也没用,今日还是要咔嚓一下人头落地,要不怎么说这些人太蠢,别人都争相巴结纪家,就他们自不量力。
见众人将各自的断头饭都吃了,狱卒进门,为大家上了镣铐,推着众人出了牢房。
几人从牢房被拉出来,因接受不了强烈的阳光,全都伸手去遮挡太阳。
只有陈景洛不闪不避,眼中都流出了泪,仍旧直直地望着那阳光。
“走吧,陈大人,莫要误了吉时!”
狱卒推了陈景洛一把,他这才提着镣铐,一步步向前挪去。
许多百姓都知道陈景洛在今日行刑,景德帝是仁君,这些年没人被判过凌迟,陈景洛是第一人,怎能不引起众人的好奇。
待听闻这个知府贪墨了许多赈灾款,还勾结山匪和流民抢劫百姓,孩童抓去吃肉,少女抓去奸淫,百姓们恨不得将这陈景洛扒皮拆骨,觉得他被判凌迟都是轻的。
从大理寺出来,街道两边就已经站满了人,怨愤和怒骂不绝于耳,烂菜叶、臭鸡蛋更是漫天乱飞。
童辉死死地护着陆小风,按着他的耳朵,一个劲嘀咕着:
“会有人帮我们洗清冤屈,一定会有人帮我们洗清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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