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外的那个人,是钱幼玲深藏在心底、不敢轻易碰触的美好。
她总怕自己满身的脏臭,会玷污了那份纯粹的美好,故而平日里只能远远望着,不敢靠近分毫。
可此刻,她却无比渴望能再见郭兴一眼,哪怕只是死前匆匆瞥上一眼也好。
她想告诉郭兴,在单雄那些恶霸欺凌他和刘曦时,她从未后悔挺身而出,与他们相知相交的那段时光,是她此生唯一感受到人间温情、活得像个人样的日子。
若说遗憾,自然也是有的,她恨自己太过弱小,能力有限,面对诸多不公与苦难,帮不了他们太多,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受苦。
此生,他们三人都没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但愿阿兴和刘曦哥,来世都能得偿所愿,实现自己的抱负,成为理想中的模样。
“阿兴…… 此生再无缘相见了吧……”
听到郭兴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钱幼玲逼回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努力扯了扯嘴角,似是想挤出一丝笑意,可那笑意中满是苦涩与悲凉。
“阿兴…… 我不怕的,我知道你来陪过我…… 我记得你与我说过,若是害怕…… 就唱歌……”
忍着身上传来的阵阵剧痛,钱幼玲缓缓闭上双眼,用那微弱得几不可闻的声音,低低清唱起来:
“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深固难徙,更壹志兮…… 青黄杂糅,文章烂兮。精色内白,类任道兮…… 闭心自慎,终不失过兮。秉德无私,参天地兮。愿岁并谢,与长友兮。淑离不淫,梗其有理兮……”
郭兴已然离开了那片荒地,可不知为何,他每往前踏出一步,心间那心疼之感便愈发浓烈,仿若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正缓缓从他生命里抽离,令他心慌意乱。
他猛地顿住脚步,旋即转身,火急火燎地折返回来。
待回到那块荒地上,隐隐约约,竟听到了熟悉的歌声。
那声音恰似山洞岩壁上断断续续滴落的水珠,时有时无、微不可闻,可郭兴却瞬间辨认出来,这正是钱幼玲曾经为他和刘曦哼唱过的曲子。
是阿玲,她一定就在附近!
郭兴仿若癫狂一般,抬脚踢开地上的枯草,双手在四周慌乱摸索探寻。不多时,终于发现了那个被藏匿起来的井口……
……
郭兴将钱幼玲从枯井中救出来时,闻讯赶来的众人瞧见钱幼玲那模样,皆惊得瞠目结舌。
大片血渍与干涸的井底淤泥糊满了她的大半张脸,手臂和脚踝不自然地耷拉向一旁,显然是骨折了,且伤势不轻,可想而知,她此前遭受了何等残忍地虐待。
令萧芊凝心惊的,是钱幼玲的眼睛。
往昔那双灵动且满是天真的眼眸,如今已然黯淡无光,灰败死寂,无论旁人如何呼唤,她都毫无反应,只是偶尔脸颊微微抽动一下,眼神才会有那么一丝细微变化。
可也分不清她究竟是在哭还是在笑,仿若灵魂已然游离体外,徒留这具饱受摧残的躯壳。
“为什么!谢怀远怎能如此残忍?他不是都要娶她了吗?怎可这般对待她!”
郭兴看着钱幼玲毫无血色的脸,悲痛欲绝,仰天发出一阵痛苦的哀号,几个与他们相熟的书生见状,眼眶也忍不住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萧芊凝赶忙上前,蹲在钱幼玲面前,手脚麻利地处理了一下她的伤处,而后对郭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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