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山祭神仪式就定在两日后的残冬十六,到时,全城的百姓都可到场旁观,是以上下各部门都对此十分重视。

    一早,天未大亮,承玄帝在太守房中穿上正式的帝王衮冕,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的扶着巨大的铜镜,汪启替他戴上象征着经天纬地,九五至尊的十二旒冕,还不忘拍马屁哄他高兴。

    “圣上穿上祭服真是英俊极了,奴才一看到就想跪在您脚下大呼圣上万岁!”

    承玄帝满意的照着镜子,抚了抚自冠上垂到他耳旁的黄玉,慢悠悠道:“皇后那边可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只等圣上吩咐启程,不过……刚刚皇后身边的青羽来报,说是皇后肚子有些不舒服。”汪启小心的回道。

    “肚子不舒服?太医不是说她的月份已经稳了吗?”承玄帝皱起眉,口气不耐。

    汪启呐呐的不敢说话。

    承玄帝拉着脸:“去,问问皇后能不能出行,若实在不能,便换成淑贵妃陪驾。”

    徐皇后目前暂住在太守夫人的院子,听说了皇帝的意思,她心口一痛。

    她怀了身孕,刚满三个月,这是她日夜盼望才得来的孩子,她和徐家都对这一胎抱有极大的期许,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

    先是被迫西迁,现在又要上山祭拜,她只想静心养胎,不想再随承玄帝折腾,便以自己肚子不舒服为由,想让他自己去。

    可谁知,他竟这般不体谅她,宁可不顾她的脸面,让这么重要的场合,叫其他嫔妃代替她出现在众臣民面前。

    徐皇后真正有些伤心,却不得不妥协。

    府里地方局促,仪仗队没地方停,承玄帝只好自己走到大门外。

    帝后在走廊下碰头,两人脸色都不算好看。

    “皇后这一胎怀的似乎过于小心了。”承玄帝看到她,语气不满道。

    徐皇后福身行礼:“臣妾这胎确实比怀建平时要辛苦些,还请圣上见谅。”

    承玄帝凉凉的扫她一眼,“行了,走吧,别误了时辰。”

    说罢,负着手大步走在前面,头也不回。

    徐皇后看着这样的丈夫,心中叹了口气。

    帝后登上车驾,伺候的宫女太监和近卫队呈围拢之势护在车辆的四面八方。

    文武百官也都穿戴整齐,跟在帝王仪仗的后面。

    一切准备妥当,正要启程。

    人群里,不知谁疑惑的道了句:“是不是少了个人?”

    “嗯?怎么还有人没到场吗?”

    “谁?圣上下令所有臣子必须同行,居然有人敢迟到?”

    话音刚落,突然,人群之外响起阵阵喧哗。

    女人的声音尖利的叫嚷:“圣上!我要见圣上!”

    吵嚷声实在太大,承玄帝本懒得理会,徐皇后却眉头一皱,吩咐青羽:“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没一会,青羽返身回来,脸色古怪:“回禀圣上、娘娘,那位好像是梁国公的妾室,她说、说是梁国公大人不见了。”

    “不见了?好好一个大活人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徐皇后一脸狐疑。

    青羽看了看承玄帝,见其并没有不耐烦的意思,便回道:“那位夫人说,自前日起,她就再也没看见过梁国公,昨天下午她实在担心,就拜托院子里同住的大人们找了找,依旧一无所获,她怕梁国公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便想来求圣上为他家国公做主。”

    承玄帝眼睛扫向车外的汪启,跟随他西迁的这帮官员,他并非全部相信,当时安排住所时他花了不少心力,就是为了确保每个人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汪启凑过去低声道:“梁国公大人自到了这咸阳,经常出入花街柳巷,前日,奴才的人又看见他进了青楼,然后一直没见出来过,估摸着是在那住下了。”

    承玄帝嘲讽的笑了笑,阴阳怪气道:“他倒是有心情。”

    徐皇后扭头看他一眼,接着移开目光就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此事只是个小小的插曲,承玄帝没将其放在心上,只道:“让人去找他,告诉他,既然他这样舍不得温柔乡,朕便撤了他尚书令一职,省得只会丢人现眼!”

    “是。”

    汪启应声,下去安排了。

    仪仗启程,浩浩荡荡的往郊外王山而去。

    因要照顾怀有身孕的皇后,队伍进程缓慢,到达山脚下时,正好是巳时三刻。

    今日天清气明,万里无云,百官率先登山,山顶上城隍庙庙门前已备好香鼎供桌,桌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三牲六果,还有三茶五酒等各式祭品贡点。

    几乎满城的百姓都闻风而来,观看这场难得一见的天子祭神。

    文武百官垂首站定殿宇之下,百姓们远远的聚集在山顶的四处,自有皇帝近卫和咸阳巡防所的人维持秩序。

    承玄帝和徐皇后便在所有人的围观中,一前一后拾阶而上。

    庙门大开,门后的大殿上正坐着‘靖王’的金身神像,帝后在香鼎前站定,承玄帝回头,朝百官最前方的人唤道:“冯将军,上前来。”

    今日所有人穿的都是祭服,只有冯平身上穿着的是将军铁甲。

    他走上前,站在帝后身后侧,同样面对着神像,摘下头鍪抱在手上,以示对神明恭敬。

    仪式开始。

    山顶风声猎猎,香鼎内大火熊熊。

    殿中金身神像庄严威武,四下寂静无声,百姓们虔诚而敬畏的看着帝后和那位将要奔赴战场的将军。

    司礼官手捧明黄色祈文一字一字诵读:“维南夏国昌平三年,岁次甲辰,残冬丁丑朔,越十有六日甲申,承天地文德皇帝,率文武百官六十八人,致祭於‘靖王’卫公,愿‘靖王’庇佑南夏:龙脉赓续,盛世永昌,政通人和,富庶兴旺……祈冀明灵,鉴兹诚悃!”

    洋洋洒洒的祈文读完,司礼官将明黄色的卷轴重新卷起,双手举过头顶献给承玄帝。

    承玄帝一人上前,亲自将卷轴扔进香鼎的大火中,这时候,只要等祈文在大火中烧尽,便算是成功送达上天,让‘靖王’收到了。

    仪式也就此完成。

    却不想——

    火舌不过将将吞噬掉卷轴,突然“轰”的一声,香鼎内大火爆燃,直直蹿起一人高的火焰。

    离得最近的承玄帝猝不及防,巨响发出的时候身体本能的后退,却还是被火苗舔上面门。

    “啊——!!”

    承玄帝跌倒在地,双手捂住脸,毫无形象的在地上乱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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