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都听说陆湛生有杀人不眨眼的恶鬼之称,但陆家所有人从来没见过他杀人的样子。

    在他们的潜意识里,陆湛生依旧是那个刚被陆大爷接回来时瘦小可怜,被欺负也不敢反抗的私生子。

    能够在国公府生活,他应该对他们感恩戴德,怎么敢对他们亮出獠牙。

    今日是第一次见到他碾死一个人,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国公爷是上过战场,看到这一幕也脸色阴沉,心中的震撼久久无法平息。

    陆大人等人早就吓得脸色惨白,哆哆嗦嗦一句责骂的话都不敢说出口了。

    陆嫣神态犹如见到厉鬼,惊恐害怕地蜷缩在老夫人的怀里。

    当然,老夫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下意识想推开陆嫣,怕陆湛生疯起来要杀陆嫣的话,把她也伤到了。

    “来人,把这背主的丫环丢去乱葬岗。”阮氏镇定地吩咐下人。

    几个护卫赶紧进来,把冰月的尸体给抬了出去。

    陆湛生神色从容,好像刚才不是他碾死一个人,“夜深了,诸位还是早些休息吧。”

    “你……”陆大爷下意识要呵斥。

    对上陆湛生深黑如墨的眼睛,他嘴唇翕动,一句话都不敢说出口。

    阮氏说,“老太爷,老夫人,儿媳已经让人检查一遍,把蛇都抓起来了,你们可放心休息。”

    “嫣姐儿,要不要让人送你回去?”阮氏看向陆嫣。

    “我不回去。”陆嫣用力摇头,她觉得陆湛生比蛇还可怕,万一睡到一半被捏断脖子呢。

    闹腾了大半夜,陆老夫人实在累得眼皮快撑不开,“那你就在上房住下,让丫环去把西厢房收拾出来。”

    陆嫣哆嗦着点头,反正不让她单独一个人就行。

    高氏上前去搀扶国公爷,他的腰板似乎没有之前那么挺直了。

    “一大家子,闹得还要用毒蛇吓人,简直贻笑大方。”国公爷沉着脸。

    “嫣姐儿,从今日起,你不许再去白家,禁足在家里好好学规矩。”

    陆嫣眼泪滚滚落下,她却不敢辩驳。

    只觉得这偌大的国公府,已经没有她可以依靠的亲人。

    国公府重新恢复平静。

    沈卉宁和陆湛生回了淡泊院,她跟陆湛生说起今日的事。

    “那些蛇是白家人早就准备好,在护国寺时悄悄交给冰月,只有嫣姐儿才相信冰月能在护国寺周围抓到无毒的蛇来吓唬我。”

    “她把蛇藏在马车的柜子里,凝霜和芙蕖早就解决了。”

    “这次算是给白家一次警告。”沈卉宁淡淡地说。

    陆湛生拿了浸湿的手帕给她擦拭双手,“你做得很好,永远不要对想伤害你的人心慈手软,你的善良是改变不了别人的恶毒。”

    “我没有心慈手软。”沈卉宁笑道。

    陆湛生亲了亲她的额头,“睡吧。”

    她觉得自己没有心慈手软,是她天性良善,想不出人性还有多么恶毒。

    今日的毒蛇反击怎么算是给白家的警告,白家根本什么都没损伤。

    不过,至少岁岁已经懂得开始保护自己。

    至于白家那边,他会好好回敬的。

    沈卉宁今日走了半天山路,靠在他怀里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了。

    隔日同样的深夜,白家的花园冒出数十毒蛇,把陆大太太惊得似乎病情更加严重了。

    白绍杰还不小心被咬了一口。

    要不是救治及时,一条腿就要废了。

    这才是对白家最好的警告。

    ……

    ……

    转眼就到了万寿节。

    上京城的大街小巷从三天前就开始张灯结彩,每天晚上都有官府主办的灯谜和各式各样的杂技表演。

    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都要进宫贺寿,沈卉宁虽然还没有得诰命,但她是有县主爵位,自然也要跟随陆湛生一道进宫。

    陆大太太还在病中,所以这次只有阮氏和沈卉宁陪同老夫人。

    老夫人想要把小程姨娘也带上,最近她十分器重小程姨娘,被服侍得很是舒畅。

    国公爷不同意,还当着晚辈的面说她糊涂。

    “你带着一个小妾进宫,你是想做什么!”

    老夫人心中不平,那姚贵妃不也是妾室,她如今还踩在皇后的头上呢。

    但她终究不敢挑战皇权,只能勉为其难带着阮氏和沈卉宁。

    这两人都让她很不顺心。

    沈卉宁当然知道老夫人不喜欢自己,她只顾着和阮氏说话。

    在宫里见到那些蓝眼睛高鼻子的使者,阮氏还会跟他解释他们是从西疆来的。

    “长得和我们不一样,他们五官比较深邃。”阮氏说。

    “听说西疆那边盛产各种瓜果,牛羊成群,都是跟我们中原不同的。”沈卉宁小声说。

    阮氏:“他们的气候跟我们中原不同,白天炎热晚上寒冷,相差非常大,很多物资也不够我们丰富。”

    “要是两地通商,那不是很赚钱?”沈卉宁眼睛一亮。

    “你这脑袋瓜转得还真快。”阮氏失笑。

    两人就这么说了几句,阮氏很快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沈卉宁却给记住了。

    西疆那边有各种良马、珍贵药材和宝石,而中原有他们稀缺的丝绸、茶叶、瓷器,这不是很好的商机吗?

    沈卉宁沉浸在对未来设想中时,她们已经来到后宫。

    御花园搭着一个个幔帐,皇后端坐在主位,姚贵妃则坐在她的左侧。

    如今后宫大权落在姚贵妃手中,但皇后到底是皇后,这样的场合,她依旧是最尊贵的。

    上次见到皇后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

    沈卉宁低下头,不想去招惹皇后的厌恶。

    曲皇后今日却像是变了个人,微笑从容,淡定应付,与之前歇斯底里的样子全然不同。

    反倒姚贵妃今日更像是陪衬。

    “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沈卉宁跟在众人后面行礼。

    曲皇后抬手:“都平身吧,赐座。”

    沈卉宁微微抬眸,看到曲皇后右手边是永宁公主。

    她心中了然,皇后的改变,必定跟永宁公主脱不了关系。

    “皇后娘娘居然还能跟姚贵妃有说有笑,真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的。”

    刚入座,沈卉宁听到后面有人小声议论。

    一个面生的宫女过来给沈卉宁送茶果,“乐安县主,公主殿下请您稍后在淑芳亭候着。”

    哪位公主?

    沈卉宁抬眸看向前方的永宁公主,对方朝她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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