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龚家和兵部官员被查,上京城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之中。

    连戏楼都挂了家中有喜暂停开张的牌子。

    之前那些在戏楼对陆湛生的身世各种奚落的纨绔子弟也不敢出来遛狗斗鸡,全都躲在家中瑟瑟发抖。

    三司联审,案件又证据充足,且镇抚司办案速度飞快,根本不给龚家有任何反应的机会。

    几乎不到半个月便尘埃落定。

    整个兵部重新掌握在皇上的手中,但空饷积苛已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

    谢长玉在边境立了大功,要不是他及时送来兵部有奸细,且军饷去向不明,军中有空饷的存在,陆湛生也不会这么快查出龚家罪证。

    皇上让谢长玉负责清查空饷,升他为兵部侍郎。

    “皇上,龚家一案经过查实,大皇子并未参与其中。”陆湛生说。

    贤妃和龚家做了那么多事,却一件都没有涉及到大皇子,她也是怕有一天失败会牵连到大皇子。

    她却没有想过,她一旦获罪,大皇子也会因她失去机会。

    母凭子贵,同时也是子凭母贵。

    “让大皇子即日回京。”皇上沉声说。

    “贤妃在冷宫自戕一事,不得传到大皇子耳中。”

    听到皇上的旨意,陆湛生明白,即使查出来龚家贪墨军饷与大皇子无关,皇上还是防备着大皇子了。

    一旦大皇子在途中听说贤妃自戕,心中怕要生出怨怼,他手中还有兵,若是这时候造反……

    陆湛生心里是觉得大皇子不会有不臣之心,但他的想法此时不适合说出来。

    从宫里出来,陆湛生抽空回了一趟麒麟巷。

    “哥哥!”一声清亮的声音响起。

    符今翊盼得脖子都要长出三寸,终于看到他的哥哥回来了。

    “对不起啊,哥哥,我差点害了你。”符今翊抱住陆湛生,嗷得嗓子都拔尖了。

    陆湛生深吸一口气,将他从身上给扯下来,“别哭,吵。”

    符今翊打了个嗝,“我担心你。”

    “我没事。”陆湛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嫂子呢?”

    “在里面。”符今翊小声说,“小舅舅来了……”

    陆湛生的脚步微微顿住,“谁?”

    “来找我回去的小舅舅。”符今翊垂下头,他都还没玩几天,没想到小舅舅来得这么快。

    大厅中,沈卉宁正在招待客人。

    除了阮氏,还有一位挺拔俊朗的青年男子,和阮星临有几分的相似,但比阮星临多了几分英武气势。

    这位应该就是阮家小公子,也是南朝赫赫有名的小将军阮以朗。

    “嫂嫂,哥哥回来了!”符今翊叫道。

    大厅所有人都看向门外的陆湛生。

    “陆湛生。”阮氏欣喜起身,上下打量外甥,“在大理寺有没有受伤?”

    “三婶,我……”

    阮氏打断他,“怎么还叫三婶,我和你如今不该行陆家的辈分了,你都认了今翊,难道不能唤我一声小姨母?”

    符今翊咧嘴笑着,“哥哥,这是小姨母,还有小舅舅。”

    阮以朗早就听阮星临说过,陆湛生长得很像符帝,只要见到他,几乎没有人会怀疑他们之间的骨血之情。

    其实不然。

    陆湛生的眼睛更像姐姐。

    阮氏一脸期待地看着陆湛生。

    她是真的希望陆湛生能够与他们相认,就算他不回南朝。

    陆湛生垂眸看向沈卉宁,见她只是含笑望着他,并没有任何要劝他的意思。

    阮以朗轻咳了一声,以为陆湛生还心存芥蒂。

    “就是个称呼,无所谓,叫什么都可以。”阮以朗对阮氏示意了一下。

    “小姨母,小舅舅。”陆湛生轻轻地颔首。

    阮氏立刻诶了一声,眼眶瞬间通红。

    “你真的很像阿姐。”阮以朗侧开头,抬手拍着陆湛生的肩膀。

    不是外貌像,而是性子。

    陆湛生并不太习惯过于煽情的场面,他不知该如何回应阮氏的激动。

    沈卉宁含笑道,“小姨母,小舅舅,不如先坐下说话。”

    “诶,是,陆湛生好几天没回家了,肯定有好多话要跟岁岁说的,我们就先回去了,等陆湛生空闲下来,我们再来好好说话。”阮氏连忙道。

    符今翊立刻说,“我还是要住在哥哥这里的。”

    阮以朗跟着点头,“陆家那边我就不去了。”

    他现在见不得陆家的人,特别是在知道陆湛生小时候受了他们的苛待,他更无法平心静气。

    “我让人再去收拾客房,只是我们这里不算宽广,小舅舅不要嫌弃。”沈卉宁说。

    阮以朗:“怎会,我行军的时候,连地上都睡过。”

    “南朝还有战争吗?”陆湛生突然问。

    “西疆和东厥一直在挑衅,去年还跟东厥打了半年,不过最近老实了。”阮以朗说。

    陆湛生:“西疆野心不小。”

    不但挑衅南朝,也想侵占雍朝的地界。

    阮氏嗔道:“这些就留着以后说吧,你好生休息。”

    很快就只剩下沈卉宁和陆湛生两人,彼此相视一眼,沈卉宁嘴角终于露出笑意。

    “累吗?”她问。

    “嗯,很累。”陆湛生颔首,“谢长玉想见你,问你何时得空。”

    “等你们忙完,去祖父那儿再见吧。”

    陆湛生亲了亲她的面颊,却没有伸手抱她,“让人准备热水吧,我身上臭,不能抱你。”

    “已经让半见她们准备好了。”沈卉宁和他十指相扣。

    细细摩挲他掌心的茧,她的心酸酸涩涩的。

    “这次是有惊无险,可我担心……”

    “贤妃自戕了。”陆湛生低声说。

    沈卉宁猛地抬头,姚贵妃居然会让贤妃死得这么容易吗?

    她以为姚贵妃会像折磨宋雅一样对待贤妃。

    “许是因为大皇子。”陆湛生说。

    沈卉宁低声道:“陆从文没有去淮南,他去前门关了。”

    大皇子就在前门关的军营里。

    “他会失望的。”陆湛生淡淡地说。

    陆大太太虽然对贤妃投诚,但白家多次跟大皇子示好,大皇子并没有回应。

    大皇子是很清醒的人。

    他早就知道,即使他手握兵权,最后也不会是被皇上选中的那个人。

    沈卉宁:“我觉得陆从文有些疯癫,不知会做出什么事。”

    那日陆从文来见她,她已经看出来,这一世的陆从文不可能成为上一世权势滔天的首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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