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将至。
白明微回眸看了一眼身后的羌城。
万家灯火早已熄灭,古老的城墙在星光下只是个模糊的巨影,但就是这样一道沉魏不语影子,却叫人看着心底沉甸甸的。
收回目光,白明微翻身上马,策马疾驰于前往锦城的路上。
在她前后,陆续有许多人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离开羌城,尽管他们朝夕相处的同伴有所察觉,但都心照不宣地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于是,等到天刚微微亮,白明微与八百人已然离开羌城,化整为零朝着锦城的方向进发。
校练场上一如往常开始练兵,白家中所有人都按部就班,过着与平时别无二致的日子。
然而才过去没多久,白琇莹便急冲冲地找到风轻尘:“公子,出事了。”
风轻尘正在给小白貂梳毛,闻言他动作未停:“什么事?”
白琇莹俏脸之上蕴了一丝急切:“九殿下不见了,往常我刚开始练功,他就会抱着书本从院子里经过,今晨我练得满头大汗,也不见他的踪影。”
风轻尘把梳子上的毛取下,继续轻轻梳着:“苑里全找过了吗?”
白琇莹忙不迭点头:“都找过了,不在,便是门房也不知他去了哪里,这几日他一直在为没有答应协助长姐一事闹情绪,他会不会知道长姐他们的事,追在长姐他们身后去了?”
风轻尘淡声道:“有这个可能。”
白琇莹恨得咬牙切齿:“这也太不懂事了,农具一事他没有答应,谁也没怪他,反倒是他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现在又整这一出,要是他出了什么意外,遭祸的还是我家。不行,我要去把他抓回来!”
风轻尘搁下梳子:“也好,我给你一个人,你俩暗中去寻九皇子,寻到他就把他带回来。”
说着,他轻轻唤了一声:“阿六。”
一道身影出现在白琇莹身后,是伤势基本痊愈的阿六:“主子,您吩咐。”
风轻尘拍拍小白貂的背:“九殿下悄悄离开了羌城,你与六姑娘去把他寻回来,切记要保护好六姑娘,务必把她平安带回来。”
白琇莹总觉得风轻尘的反应有些奇怪,但她也没有多想,向风轻尘拱拱手:“我这就去准备,嫂嫂们和小传义就拜托公子了。”
说罢,白琇莹走了出去。
阿六单膝跪地:“主子,可还有什么吩咐?”
风轻尘道:“你的任务只有两个,那就是保护好六姑娘,寻回九殿下。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六姑娘的安危最重要。”
“如果遇到你一个人无法处理的事,我们在附近安插的人马你尽可随意调动,无须考虑是否会暴露。”
阿六颔首,随即隐匿了身形。
风轻尘坐回椅子上,缓缓抚着小白貂的后背。
小白貂惬意地伸缩着小爪爪,不时用脑袋蹭他的手。
不一会儿,房门陡然被打开,露出公孙先生微微蕴着怒意的脸:“九殿下的失踪,是否与你有关?”
风轻尘没有否认:“是。”
公孙先生拂袖:“九殿下身份不一般,就算是个废物,那也是凤子龙孙,要是他出了什么意外,白家一家人都会跟着遭殃,你怎么能自作主张,把他忽悠出去。”
风轻尘不急不缓地解释:“先生,我只是放任,并没有忽悠。”
是的。
的确与他有关,但刘尧的出走,并非他一手设计,他在其中做的,只是没有阻止。
近几日刘尧因为农具一事心生有愧,便一直盯着白明微,试图找寻他能帮上其他事。
结果白明微悄悄出城的事被他看出了端倪,但他并不知道白明微的目的,只知白明微必然有重要的事情去办。
于是他便避开所有人,也跟着潜出城,想着说不定有他能帮忙的。
因为八百人出城一事乃是秘密,也没有人去注意多了一人,倒是让刘尧给钻了空隙,就在白明微离开后不久,他也离开了。
这样的事自然瞒不过密切关注城中情况的风轻尘,然而知道刘尧离去,风轻尘并未阻止。
公孙先生闻言,袖手盯着风轻尘:“理由。”
不是所有人都像卫骁与江辞那样,无条件地信任并支持白明微。
公孙先生因为风轻尘的身份,对风轻尘始终持保留态度,以至于刘尧的失踪,叫公孙先生第一个便怀疑上风轻尘。
但风轻尘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公孙先生都看在眼里,所以尽管认为风轻尘别有目的,他还是亲自找风轻尘询问,以免造成误会。
公孙先生作为小传义的夫子,不仅是曾经名满天下的大儒,也有着一身本事,深受白明微与家人的敬重。
为此,风轻尘对公孙先生并未表露出他原本的脾性。
面对询问,他耐心解释:“相信先生也知晓,九皇子虽然一身恶习,但本性却不坏。”
“最近小姑娘一直有意无意地改变他,想让他成为一个正直有担当的人,能为东陵做点实事。”
“然而九殿下毕竟少不更事,虽然有些想法与观念变了,但许多习性却是根深蒂固,不轻易改变。”
“让他出去多经些事情也好,这样他才明白,没了九皇子这个身份,他什么都不是,而九皇子这个身份,又会给他带来什么。”
“人都是在不停地历练中才能找到自己的价值,若是他能经过这一件事有所顿悟,也不枉小姑娘在他身上费的心思。”
公孙先生冷笑一声:“难道不是把他当靶子?为你那心尖尖上的人打掩护?”
风轻尘笑了:“先生,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么?小姑娘带着八百人离开羌城,尽管白家军万众一心,但不保证没有人察觉异样,从而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
“现在九皇子闹脾气独自出走,便是有人发现小姑娘不在城中,短期内也只会以为小姑娘带人去寻九皇子了,一时半会儿无法联系到种子上去。我也是为大局考虑不是?用私心来形容,有些欠妥当。”
公孙先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既然你把道理说得这么通透,我也不会揪着这件事不放,但你必须保证九殿下的安全,决不能因为这件事让白家的情况雪上加霜。”
风轻尘拱手,恭恭敬敬行了个晚辈礼:“我替小姑娘谢过先生的回护,不过先生放心,我知道他们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必然不会做任何对他们不利的事,也不会放任对他们不利的事发生。”
公孙先生若有所思地打量他:“你说你,好好的西楚人,来搅和东陵的事做什么?”
风轻尘笑道:“先生,人与人的立场,仅用国属来区分,是否太过片面?”
公孙先生收回目光:“难道这不是现在最普遍的问题么?四国势如水火,一条边境线划分了人与人之间的明确阵营,也把人与人之间该有的联系斩断。”
“因为国属不同,他们随时会面临兵刃相接的情况,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为敌。”
风轻尘轻轻抚着小白貂的背,忽然抬起头:“先生,如果在你面前的人是萧重渊,那条边境线便有约束力,但在你面前的人是风轻尘,是小姑娘的军事,只受小姑娘的限\/。制,与国属无关。”
“年轻,感情用事,受不了。”公孙先生有些唏嘘,也有些佩服,最后他意味深长地道,“老夫希望你能把这份大爱无疆坚持下去。”
风轻尘颔首:“我会的。”
公孙先生见他如此明确表态,便也没有再说什么,袖子一甩背着手走了。
小白貂把脑袋搁在风轻尘的手上,不是偏头蹭着。
风轻尘用手指弹了一下它粉粉的小肚皮:“你问我为什么让六姑娘去找刘尧?因为六姑娘是改变刘尧的主要因素,你不是人,你不懂。”
小白貂一口咬在风轻尘的手指上:你才不是人,你和貂都不是人!
风轻尘继续拿起梳子,为它梳理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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