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无罪!你休想屈打成招!”
阴暗潮湿的牢房,逼仄狭小的空间。
数盏油灯仍无法驱散黑暗。
范知州被绑在刑架上,四肢关节由几寸长的铁钉钉死。
他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头发更是被血水浸湿。
足以见得,适才他究竟遭受了如何严酷的刑罚。
然而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松口。
那双眼睛,瞪得像铜铃般大,映着烛火的光,炯炯骇人。
他用虚弱的声音,吐出强硬的话语。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大丈夫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就算尔等把我打死在这里,就算粉身碎骨,本官仍是那句话,本官无罪!”
“本官对东陵和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本官就算死,也是忠魂一缕,比尔等宵小干净清白!”
“来吧!还有什么招数全都使出来!本官等着!”
面对如此难啃的硬骨头,张敬坤自认为有的是耐性。
范知州是否清白,现下他无法定论。
然而倘若范知州并不干净,那他更清楚范知州为何抵死不认——左右没有实证,倘若供出来就是全家死,不供出来大概只有他死。
留得青山在,总会有一丝生机。
张敬坤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本官不着急。”
范知州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正此时,狱卒匆匆走进来,在张敬坤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张敬坤眉头皱起:“她来做什么?”
狱卒低声道:“镇北大将军说了,眼下这种情况,范小姐就是突破口。”
张敬坤极为不悦,正要拒绝,却还是强行按捺住怒火。
他起身,吩咐道:“带进来吧!”
说罢,他便走了出去。
他的左右侍卫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他离开了这间逼仄阴森的牢房。
范知州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讳莫难辨。
但张敬坤并未离去,而是折身进入一间密室。
密室明显宽敞舒适得多,且桌椅齐全。
在这间密室里,可以听见牢房内的谈话,但牢房里的人却无法察觉他们的存在。
而他刚坐下片刻,白明微便走了进来。
看到白明微,他的面色难看到极致:“竟然与本官耍这招,不知所谓!这就是你的教养?!”
范蕊娴的出现,他已经明白了,他自以为抓住机会提审这些官员,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他竟成为这俩小儿的刀,这叫他如何能不动怒?
白明微拱手:“末将惶恐。”
不否认,也不解释。
但却足够坦荡磊落。
张敬坤目光如炬:“这笔账本官事后会和你算清楚!”
白明微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是。”
张敬坤冷哼:“既然铺垫了那么多,本官倒要看看你的成果,若是一无所获,接下来本官办事时,你最好滚远一点!”
白明微态度依旧恭敬:“是。”
与此同时,牢房里响起范蕊娴的声音。
“父亲。”
她站在范知州面前,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烛光落在她身上,在地上投了一道瘦瘦的影子。
范知州看到她的到来,眸色微惊,却很快便垂下头,未曾言语半句。
范蕊娴没有失落,依旧站在那里。
她缓缓张口:“父亲,你知道么?夫君和婆母,是我杀的。”
范知州没有任何反应。
范蕊娴继续不紧不慢地开口,她的声音,仿佛从虚无中传来,幽冷缥缈。
“大水来得突然,把宅子都冲垮了。说来可笑,我原本被罚跪于祠堂,那里的位置高,我反而捡回了一条命。”
“等水势变缓的时候,我慌不择路地冲向大水,几番寻找之下,我看到了夫君和婆母,他们正抱着一根柱子。”
“水很大,天很黑,我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不远处祠堂散发着浅浅微光。”
“他们向我求救,我找来一根竹竿递过去,拼了命地把他们拽向安全的地方。”
“就在我准备把他们从水里拉上来时,夫君他怒不可遏地催促我,你猜他叫我什么?他叫我废物,恶心的脏东西……”
“于是,我放开了他的手,按住他的脑袋,拼命的按,使劲地按,他慢慢不动了!”
“婆母见状,凶神恶煞地骂我,说我是狗,是猪,是畜生,是范家都看不起的腌臜东西!”
“所以我也把她抓过来往水里按……老太婆劲儿大,我差点按不住呢!他们都死了……都死了……”
说到这里,范蕊娴已经显得十分疯癫。
她就像是失去了理智,却还偏偏渴求理解与关爱。
可面对这样的她,范知州无动于衷。
范蕊娴笑了,笑了许久。
最后,她收起那疯狂的神色,幽幽说了一句:
“我要感谢父亲收留我,否则我也没有机会,找齐证据证明父亲这些年做的那些肮脏勾当。”
“我们一家人,总算要齐齐整整地去见我娘亲了,不止我们家,范氏九族……都要齐齐整整的。”
范知州终于动了动,抬眸看向她。
那眼神,凶狠中带着些许疑惑,仿佛能将范蕊娴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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