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条规则没有被污染。规则建立在正确的基础上,也可以玩文字游戏误导天选者。

    如果时厘这时候跑去保龄球室逮人,虽然能把学生捉回来,但也代表自己知道了学生逃课去打游戏这件事……那到底要不要告知家长呢?

    规则里是“不必立即告知”,而非“不必告知”,顺序是先去保龄球室查看,再告知家长。

    但如果通知家长,学生肯定会被责罚。

    它们已经是绷紧的气球,就差一根针戳破。

    不如换一个方式。

    时厘给队友发去信息。

    她把手机打开录音模式,放在讲台上。

    而后走出了教室,回到办公室。

    裴望星今日的手机尤其热闹。从早上开始,她就收到了很多陌生电话和好友请求。

    ——我来找你了,你快下来。

    ——没有人比我更爱你,包括你的父母。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这些话看得她直皱眉,这什么究极私生言论,她在这个副本也不是爱豆啊。

    保龄球室老板今天也在睡觉,躺在街机区的按摩椅上,旁边就是激烈的游戏音效。

    裴望星走到他旁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老板,有补习班老师过来逮人了,我们怎么办呀?”

    附近摇杆晃动的声音慢了下来。

    老板拿起了盖在脸上的漫画,“真的假的?”

    “那还能有假?”裴望星无比笃定,“我虽不清楚具体情况,但我在补习班有点人脉的。”

    很快,身后的屏幕一个接一个地暗下来。

    裴望星刚打扫完地面,一行人就闯了进来。

    这些人男女皆有,穿着得体,有人手中还拎着公文包,发丝根根竖立,指甲细长又尖锐。

    它们的眼睛异常硕大,眼白里爬满了猩红的血丝,仿佛冰冷的监控镜头,又像是苍蝇的复眼,瞳孔里还有千百只眼睛,每时每刻都紧紧盯着。

    这群人径直冲入游戏区,却扑了个空。

    裴望星悄悄地向后退了几步,这群人仅仅只是靠近,就让她感觉到呼吸困难。

    一阵阵炙热焦灼的气流涌来,皮肤表面的水分都要被蒸发殆尽似的。

    这种炙烤不能烘干体内的潮湿,只会让外部的皮肤变得焦脆易碎,一碰即裂。

    这要是刚才被逮了个正着,她可能现在已经被这些暴怒到极点的诡异撕成了碎片。

    没有找到目标,诡异们竖起的头发稍微软了下来,瞳孔微微回缩,模样正常了不少。

    忽地,后面的屏幕重新亮起。

    裴望星一惊,以为那些人又偷跑回来了

    但她很快发现,身后的屏幕里都是同一个画面。

    裴望星之前打扫卫生的时候瞄了几眼,许多屏幕上都是这个游戏。

    横版的像素风小人行走在充斥着猛兽的森林沼泽,路上打败一个个敌人。

    而现在,破旧掉皮的游戏座椅上看不到任何身影,却依然能看见摇杆疯狂晃动,按键不断下压又弹起,速度越来越快,似乎快走到了结局。

    终于,小人打倒了boss。

    boss有着和它一模一样的脸。

    白雾渐散,仿佛从梦里醒来。

    小人对面是他打败过的那些人,他们聚集起来对峙着,头顶不断飘出带着感叹号的红字。

    每句话落下。

    都会变成沉重的方块字,砸在小人的头上。

    一下接着一下,越砸越矮。

    而小人也从脚底开始,慢慢染上血红色。

    打压得越低,红色上升越快。

    到达满格时。

    “砰——”

    裴望星听到外面传来重物坠落的声音。

    游戏的结局是,杀死自己。

    那些人的复眼看不见屏幕里的结局,口中发出嗡嗡的噪音,到处搜寻了几圈才转身离开。

    屏幕彻底陷入黑暗,机器上结出了蜘蛛网。

    这下连街机区也没有生意了,阴森又冷清。

    裴望星望向老板。

    老板静静地站在街机区的角落里。

    从那些人进来到离开,他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时厘昨天观察这家店的装潢,街机区是十多年前的装修风格,保龄球室却前卫洋气。

    这里的老板很可能也来自另一个时空。

    而老板,恰好也姓吴。

    老板的脸色晦暗莫辨,好一会儿才通知她:“今天应该没人来了,你去发传单吧。”

    “是补习街门口吗?”

    “补习街哪有什么客流量,你往更繁华的地方去,今天发完传单就可以下班了。”

    那符合条件的只有购物街了。

    裴望星应了下来,想了想又问道:“老板,你知不知道附近哪有公共交通啊,我想省点钱。”

    “你拿手机搜一搜不就知道了。”

    不说就不说咯。

    裴望星拿起收银台的那摞宣传单。

    她在群里询问了春奈今天什么时候上路。

    手机里的骚扰信息也消停了下来。

    算算时间,大约是在那道重物坠落声后。

    如果她刚才听了陌生信息的话,应该差不多也跑到楼下,很可能就会被那声巨响命中。

    上课铃声即将敲响之际。

    教室门口出现了一个陌生的身影,他背着书包,嘴唇青紫,面色苍白如纸,双眼发乌。

    教室里还有两个空位,其中一个是孙泰尚。

    时厘并没有感到惊讶,语气温和:“吴恩俊,你怎么来上课了,不是身体不舒服吗?”

    【补习街规则】第二条。

    【不要轻易询问学生除了学习以外的情况,除非他们主动告知。】

    请假和学习有关,可以询问。

    吴恩俊的声音异常沙哑:“我感觉好多了。”

    时厘点点头,没有过多追究:“那就好,赶紧去坐下吧,如果哪里不舒服就和老师说。”

    成长需要留白,没必要非要刨根问底。

    时厘很喜欢纪伯伦诗里的一句话:“you  ay  hoe  their  bodies  but  not  their  uls。”

    (你可以庇护他们的身体,却无法安置他们的灵魂。)

    只有自己能庇护自己的灵魂。

    时厘拿起打印好的试卷,递给第一排的学生时,他却突然举起手,苍白的双颊挤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老师,我们上次已经做过试卷了。

    这次是不是应该上新课了?”

    一群学生,比一个学生难应付多了。

    时厘神色不变,她手机录下了这些学生在她走出教室后,热烈讨论的各种话题。

    规则不让她聊学习以外的内容,只能用点卑鄙的手段了。

    这些学生没有提到白色饮料,却聊起了明星八卦,口中不断蹦出一个个人名,时厘都很陌生,没有在《娱乐周刊》里出现过。

    大抵都是时代的眼泪了。

    直到其中一人提起“姜河”。

    时厘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打开背包一看,还好,还没被做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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