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过道像是一道深渊裂缝,那里站立着数道瘦削扭曲的黑影,窸窸窣窣,蠢蠢欲动。

    周围急促的呼吸声,从细微变得凝实。

    时厘坐在观众席最后一排,低头就能看到前排花花绿绿的身影,挥舞着应援棒和灯牌。

    “欧尼前不久生病暂停所有活动,真是哭死我了,这次终于恢复健康了……”

    “我通宵排了好久的队才中了这次招募,终于可以亲眼看到欧巴了。”

    “待会儿打歌结束的下班路,我一定要亲口告诉欧尼,我会永远喜欢她的!”

    幽暗的光线让这些面庞模糊不清。

    这些声音穿透黑暗落入耳朵里,时厘知道,这些观众的举止再鲜活生动,也不是活人。

    不能让它们发现她是混入其中的人。

    演出结束之前,她绝对不能暴露自己。

    这时,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你好,可以把你的……座位让给我吗?”

    冰冷的气息吐露在耳畔,时厘转动视线,余光里一个浑身焦黑的生物近在咫尺。

    它形容恐怖,只能勉强看出人形。

    身体表面清晰可见的碳化颗粒物,随着说话的轻微幅度,还在扑簌扑簌地往下掉落黑色的碎屑。

    看得时厘喉咙有点干痒,“不可以。”

    这只诡异就差直接给她贴脸杀了。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她无论是当场弹跳而起,还是尖叫扰乱秩序,都会失去座位。

    “为……什……么……”

    诡异的嘴巴里不断渗漏出淡黄色的油脂,带着一股极其难闻的腐败恶臭,充斥四周的空气。

    时厘的胃里一阵翻涌,赶紧往嘴里丢了一颗话梅糖,甜丝丝的味道压过了那股恶心。

    她回绝:“因为你没有被邀请。”

    但那只诡异好像认定了这个座位,仍然不依不饶地纠缠:“嗬嗬……我拿这个和你换……”

    说着,从嘴里掏出一张湿漉漉的纸张。

    纸张的表面完全被暗黄色的尸油浸透,透过纸张的背面,时厘看见了一行标题:

    《成功学之如何更好地成为“人”?》

    时厘冷酷无情地摇头:“你找别人吧。”

    这里只有观众和偶像,连工作人员都没有。

    她如果不在座位上,那就只能出现在台上。

    这只诡异死之前是“人”,

    不至于连个观看名额都拿不到。

    它盯上的究竟是她的座位,还是她的人?

    不多时,演出开始。

    场内的灯光逐渐黯淡下去,只留下一丝微光。

    舞台之上,传来了一阵轻柔却诡异的沙沙声。

    时厘下意识往声音的源头望去,舞台上空那些盘绕扭结在一起的灯带走线,全部垂落了下来。

    这些走线在半空中不断扭曲着,像是饥饿的绦虫,又似充血的脐带,它们缓缓地移动到了那些毫无生气的假人模特附近,熟门熟路地缠绕在那些毫无生气的假人模特的手腕、脚踝、脖子上。

    紧紧缠裹住这些假人模特后,提线将它们从地上逐一拉起,摆放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啪!”

    第一道光束打在绚烂的舞台上。

    朦胧的打光下,那些假人模特光滑平整的面部没有瑕疵,完美无缺,但当灯光移开时,又让人隐约觉得那张脸上似乎覆盖着一层薄膜。

    薄薄的黏膜之下,还有一张脸。

    一张有鼻子,有眼睛有嘴巴的脸。

    第一个舞台的布景和音乐,时厘记得,这是那两位主持人出场之前播放的过往经典舞台。

    她专注地分辨薄膜下的每一张脸,五官分布的确很像她在电视机里见过那些艺人前辈。

    时厘听得出,这不是开麦舞台。

    它们连麦都没有戴,声音是来自提线另一端那些栖息着的虫卵。

    它们唱的是诡异的语言,时厘听不懂。

    歌声依靠虫卵。

    舞蹈动作依靠提线。

    走位全靠上方的滑竿。

    难怪说,木偶从不忧心舞姿。

    时厘看得皱眉,观众席上的粉丝却欣赏地津津有味,它们看不见那些恶心扭动的提线。

    每一次爆发出的欢呼赞美,都让舞台上空的虫卵也跟着兴奋跳动,那些提线源源不断地从木偶的身上汲取养分,回馈给上方聚集的虫卵,那些虫卵肉眼可见变得更加丰盈剔透了一些。

    直到第三个舞台,站在伴舞里的那只木偶,纤细的颈项上佩戴着一枚熟悉的红丝绒玫瑰颈圈。

    林昭惠。

    她也在这场夜间出演的隐秘舞台上,手腕上的那些缎带,原来是预留在她身上的提线。

    前几个木偶的身上有用红油漆画上的圆圈,林昭惠身上没有,但只有她的脖子上戴了choker。

    这是什么意思?代表被豢养吗?

    时厘脑洞发散地猜想。

    每一个舞台,观众席上的粉丝都会熟练大声地唱出应援词,从组合里每个成员的名字,到某句歌词的某部分……这时厘哪知道啊。

    她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学着它们的样子张着嘴,嘴里默默念着:“达拉崩吧斑得贝迪……”

    前几个舞台都顺利完成,这一次登台的木偶出现了一点状况,她似乎和提线出现了冲突。

    时厘略微往前倾了下身体,努力看清木偶的面部特征,这只木偶有点像白天失踪的那个天选者。

    她不太确定,樱花国观众却很快认出来。

    “斋藤芽衣子!”

    但斋藤的状态已经和之前的样子大不相同。

    她的脚、膝盖、脚踝、腰部,脑袋等地方都像被锋利的工具分割开,切口无比光滑。

    斋藤芽衣子似乎还有自我意识。

    她在舞台上清醒过来,看见观众席上一张张青白肿胀的脸,低下头看到身上的球形关节,下意识地想要放声尖叫,却发现嘴里空荡荡的。

    她……没有了舌头。

    紧接着,脖子上的提线收紧,她被迫扬起脑袋做出一个优美的舒颈动作,像被人扼住喉咙。

    “……”

    时厘忍不住摸了摸脖子上的choker。

    直播间的各国观众看到这一幕,心里也止不住的发寒。这种状态,显然不能再算作人。

    斋藤芽衣子已经脱离不了怪谈了。

    她已经成为了深夜舞台上的表演者。

    她的意识却还被禁锢在木偶里,只在晚上才会醒来,清醒地看着自己无法挣扎的样子。

    这下场还不如落在怪兔子和小丑的手里。

    至少死得还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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