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阴晴不定变换了几次之后,赵曼香努力挤出一丝笑意,语气难得平和地说:“既然你是为了护主,我怎会罚你?起来吧。”

    海棠站了起来,垂手立在一旁。

    赵曼香端起茶,抿了一口:“过几日便是我的生辰了,按惯例要庆贺一番,世子爷那天想必得空过来吧?”

    一听这话,海棠的脑袋顿时大了一圈。

    怪不得赵曼香这么轻描淡写就放过了方才的事,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赵曼香嫁进府已经一年多了,这是她入府第二次过生辰。海棠记得很清楚,赵曼香第一次生辰,盛怀瑾没有来。

    那天,赵曼香很是生气,宾客离开后,她将屋子里的瓶瓶罐罐几乎全砸碎了,海棠战战兢兢地进屋来收拾,还被赵曼香迁怒骂了几句,挨了几脚,害得她腰疼了好几天。

    这一次生辰,盛怀瑾有没有来?海棠还真不知道。因为,前世的这个时候,她已经进了杂院刷恭桶,似乎也不曾听到小厮议论。

    十有八九还是不会来。

    海棠手心出了汗,盛怀瑾是主子,她岂能左右得了?可是,她若不能将盛怀瑾请来,赵曼香必定要把气撒在她身上。

    “你愣什么?我抬举你去伺候世子爷,你连这点事都不肯为我办吗?不过让你提醒世子爷一声,叫他提前留出时间而已。”  赵曼香生起气来,啪一声将茶盏重重放在了桌案上。

    海棠忙行礼:“奴婢一定尽力。”

    “好了,退下去吧。生辰那日,我便盛装等着世子爷了。”赵曼香想到那样的场景,便很是向往。

    海棠拿了世子的那两身衣裳,退了出来。

    回到齐芳院,恰好盛怀瑾下值回来。

    海棠琢磨了又琢磨,还是没敢直接去提这件事。盛怀瑾听到赵曼香的事便烦躁气结,自己这么傻不愣登地上前求他去为赵曼香庆生,不是自己往钉子上碰吗?

    可若是不提,赵曼香那里又糊弄不过去。

    主母生辰,她这个当丫鬟的人必然得送上贺礼。海棠思来想去,不如给赵曼香做一双家常室内穿的鞋。

    这种鞋用棉布做最好,穿着舒服,料子容易得。

    这样想着,海棠便开始挑绣花样子,裁布料,纳鞋底。

    海棠特意将用得着的东西在桌面上摊了一大片,旁人想不注意都难。

    果然,盛怀瑾从旁边经过,瞥了一眼,迟疑着问:“你穿不得这么大的鞋子吧?”

    海棠忙起身行礼,心下惊讶,世子爷居然留意过她脚的大小?

    的确,她的脚小,而赵曼香的脚大,这个鞋底,自然照着赵曼香脚的大小来做。

    “回世子爷,少夫人生辰快到了,奴婢想为少夫人做双鞋当贺礼。”海棠低垂着长长的睫毛,温顺地说。

    这是盛怀瑾自己问起的,不是她上赶着去提,想来盛怀瑾不会太生她的气。

    “哦。”

    盛怀瑾的脸色陡然变得阴沉,转身离开。

    海棠无措地站了片刻,便坐下来继续做鞋了。

    不管怎么说,她算是在盛怀瑾面前提过了生辰的事。

    至于其他的,她很难左右,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齐芳院的人为赵曼香生辰忙得脚不沾地,布置院子和花园,请戏班子,定菜式……说起来简单,但赵曼香很看重生辰,又很挑剔,想做好并不容易。

    随着日期临近,海棠心中越发忐忑,到时候,盛家二房、三房乃至旁支的夫人小姐都会来,若盛怀瑾还像上次一样不露面,宾客走后,还不知道赵曼香会怎么折磨她。

    这一日,盛怀瑾所有的夏衣都完工了。周嬷嬷派了几个人,帮着海棠一起将衣裳拿回了青山院。

    盛怀瑾一向不太在意吃穿,今日却难得起身看了看衣裳,甚至挨个伸手摸了摸,唇角微微上扬:“很好。”

    海棠心下大定,掏出铜板赏了帮忙的几个小丫鬟。

    小丫鬟们离开以后,盛怀瑾拿出一个小匣子,递给海棠:“打开看看。”

    海棠疑惑地打开,看见里面满满当当,大部分是铜板,也有一些碎银子。

    “以后赏人,用这里面的钱就好,不要再自掏腰包。以后每个月简极都会给你一匣子。”盛怀瑾道。

    “奴婢多谢世子爷。”海棠忙行礼谢恩。

    其实,原是这个理,为主子做事,不该奴婢自己出赏钱。可是,盛怀瑾向来不操心府内的杂事,能体谅她这个奴婢,肯用这份心,已属难得了。

    尤其是有赵曼香这个坏脾气又苛刻狠毒的主子衬托着。

    “起来吧。”

    盛怀瑾说完,打量了海棠片刻,微微眯着眼睛说:“你去换身衣裳。”

    “嗯?”

    世子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使得海棠有些发懵。

    意识到自己应对不得体,海棠低下头问:“世子爷,奴婢……奴婢该换什么衣裳?”

    盛怀瑾想了想道:“你第一次来时,穿的紫色那件。”

    海棠平日里不想惹眼,依旧穿着当丫鬟时的衣裳。紫色那件绸缎衣裳,是派她来勾引世子的时候,赵曼香赏给她的。

    主子吩咐,海棠也不敢问为什么。她应了一声“是”,便出去沐浴更了衣,重新来见盛怀瑾。

    盛怀瑾上下端详海棠,似乎比较满意,站起身吩咐:“跟我走吧。”

    海棠不明所以,只管在盛怀瑾身后亦步亦趋。

    没多久,海棠便看出来了,这是前往萱和院的路,萱和院是国公夫人的住所。

    盛怀瑾平时上早朝,寅时便要起身,自然不方便来给国公夫人请安。下了早朝,他通常直接去了工部,直到下值才回府。

    按说,晨昏定省,晚上也该来国公夫人跟前尽孝。可是,国公夫人如今痴迷佛法,嫌盛怀瑾请安影响她修行,便不许盛怀瑾多来打扰。

    是以,盛怀瑾偶尔才来给国公夫人请安。

    今日,世子爷这是要带她去见国公夫人?

    见了国公夫人,她就是过了明路的通房了,赵曼香若想打发她,得先回了国公夫人。

    虽说赵曼香若打定主意要收拾她,有的是法子,报个身染恶疾、暴病身亡就是了,国公夫人难道还会冒着让底下人过了病气的风险,派人仔细查看不成?

    但过了明路,赵曼香到底多少也得有点顾忌了。

    海棠低着头,掩饰住内心的喜悦。

    就在这时,她听到娇滴滴怯生生的一句“世子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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