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拿到翠微送来的金簪子,接过谢了恩。

    待回到萱和院,见到国公夫人,她第一时间跪下来请罪。

    “这是怎么了?你还怀着孩子呢,快起来!”国公夫人诧异。

    “奴婢今日在纪府行事有些僭越,不敢欺瞒夫人,还请夫人责罚。”海棠不肯起身,低头回道。

    “什么事?说来听听。”国公夫人严肃起来。

    海棠把纪夫人指责夫人、指责少夫人、指责大姑奶奶的话全都学了一遍,又把自己说的一些话回了。

    “奴婢当时只想着,不能让人欺负了国公府和大姑奶奶。回来的路上,奴婢仔细想想,又后怕了,不知道纪夫人会不会因此怪罪大姑奶奶。”海棠泫然欲泣。

    “傻孩子,起来吧。”国公夫人起身,亲自将海棠扶了起来,“责罚什么?我还要赏你呢!她既说出那样的糊涂话,你不驳她,难道还由着她折辱咱们国公府不成?!”

    缓了缓,国公夫人又说:“她怨这个,怨那个,怎么不怨她自己儿子不争气?难道她儿子收受贿赂、徇私舞弊的事情有假不成?!”

    梅嬷嬷赶紧帮国公夫人抚背。

    斟酌了一下,海棠道:“大姑奶奶在国公府何尝受过气?如今,被纪夫人怼脸说这样的话,大姑奶奶也只是在一旁赔笑罢了。想来大姑奶奶怕您担心,平日里多是报喜不报忧。”

    国公夫人叹了口气,过了片刻才说:“淑窈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她是太在意纪长卿了,唯恐她婆母和男人挑出来她一点错。她要是自己立不起来,我们怎么帮她?”

    “奴婢有个蠢念头,此事单看大姑爷怎么想了。若大姑爷愿意护着大姑奶奶,大姑奶奶的日子就会好过许多。”海棠小心翼翼说。

    “他们是相看认识的,成亲前彼此倒是有情。只是,纪长卿成了亲,在家待了七日便又回了洪都。距离远了,再好的感情也经不住。”国公夫人说着,目光中有了忧伤。

    她想到了她与安国公。

    “若是让淑窈去洪都住一些时日……”国公夫人沉吟起来。

    “其实可以,反正喜哥儿还小,不需要读书进学,就跟着一起去洪都呗。夫妻、父子相处一段时日,感情自然会深厚起来。”梅嬷嬷在一旁劝道。

    “估计纪夫人不会同意……”海棠担忧。

    “我去找她谈!我们淑窈本就算下嫁,岂能容他们这么拿捏?!”国公夫人动怒了。

    梅嬷嬷又赶紧给国公夫人抚背。

    “奴婢想,若是让大姑爷写信给纪夫人,就说想念妻儿了,请妻儿过去小住,怎么样?”海棠提议。

    “那……让怀瑾给纪长卿写信说说这事儿?”国公夫人犹豫。

    “海棠这个法子好,就得让大姑爷邀请妻儿过去,给足我们大姑奶奶面子。到时候,纪夫人就算在外面说咱们大姑奶奶不孝顺,她也不占理。如今但凡开明些的婆母,哪个会拦着小夫妻亲近?”梅嬷嬷笑道。

    “是了,就这么办。”国公夫人心绪好了一些。

    她看向海棠:“多亏你去了一趟,要不然,我们还瞒在鼓里,全然不知人家已经怨上了咱,我也不知道我的淑窈这么被人为难。”

    “过日子,勺子总有碰锅沿的时候,大姑奶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海棠宽慰。

    国公夫人点了点头。

    “对了,奴婢还见到了表少爷,明显见长了。”海棠说起了喜哥儿。

    围着喜哥儿问来答去,国公夫人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

    又待了片刻,海棠出了萱和院。

    天空开始飘落雪花。

    海棠抬手接过一朵,又看着它消融在自己的掌心。

    她想,情爱,真不是好东西,会让人左了性情。

    盛淑窈身为国公府嫡长女,出嫁前,活得纵情恣意,张扬明媚。

    因为深爱纪长卿,她在纪府竟然变成了如今忍气吞声、唯唯诺诺的模样。

    而赵曼香,母家权势滔天,自己生得也算美貌,因为深爱着盛怀瑾,变得越发心狠手辣,性情扭曲,面目可憎。

    高门贵女尚且如此,她这样身份的人,就更不敢沉溺于情爱了。

    毕竟,她没有家族依傍,没有父兄相护。

    她必须时时清醒,因为走错一步棋,她就可能万劫不复。

    她没有悔棋的机会。

    海棠裹紧斗篷,踩着地面的薄雪,坚定地往前走去。

    当天夜里,盛怀瑾便给纪长卿写了一封书信。

    信看起来是在闲聊。

    在信里,盛怀瑾说到自纪长卿年后匆匆离京,盛淑窈便一直思念他,每每提到他,总是红着眼眶。他还写到,若父子分别久了,只怕纪长卿再次回京时,喜哥儿又该不认识他了。

    算是点到为止。

    大舅哥在信里这样说,纪长卿若是有心,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若纪长卿有心,自然皆大欢喜。

    若纪长卿不接这话茬,那国公府就该做旁的打算了。

    而此时,盛淑雁手里也握着一封信。

    这是安国公的回信。

    刚被嫡母和大哥关在阁楼里的时候,她就给安国公写了信告状。

    国公夫人允许她写,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此时,她总算收到了回信。

    她满心期待地打开,想着一会儿拿着这封信去见嫡母,好让嫡母忌惮收敛几分,再乖乖地给她和余沐白牵线搭桥。

    安国公熟悉的字迹出现在面前。

    居然字字都是在指责她!

    居然指责她!

    父亲说不该推海棠入水,险些害了大哥的第一个孩子,还说她该自尊自重,既然余家后生没有相中她,她就不该再凑上去,惹人耻笑。

    父亲还在信里责备她不敬嫡母,不敬兄长。

    盛淑雁羞得脸通红,气得胸脯直起伏,将信唰唰唰撕得粉碎,全都抛向了空中。

    雪花一样的纸片落下,盛淑雁趴在桌案上嚎啕大哭。

    父亲变了,父亲不再疼爱她了。

    天气越发暖和,这一日,盛怀瑾休沐,说要去送给海棠的那个庄子上巡视,便带着海棠一起乘马车出了城。

    庄子距离国公府有七八十里,他们到达庄子上的时候,正是晌午,太阳照得暖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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