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年二月,中原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月初曹操讨伐张绣,大胜而归,朝野震动,百官出迎。
但此战的损失不可谓不小。
先是军师秦瑱愤然离去,后是大将典韦战死沙场。
故而曹操回朝之后,第一件事不是表彰自身功劳,而是亲自临哭,为典韦竖起坟墓,举行葬礼。
为表彰典韦功劳,拜其子典满为郎中。
其后,曹操又做了一件事,以秦瑱功大为由,亲自上表封秦瑱弋阳亭侯。
可惜,此时秦瑱已然没了踪迹。
据坊间传闻,曹操回到许昌,听闻秦瑱已去,叹息不止,久久不语。
耳后令人将其田地家产一一封存,亲自招募百余佃户,为其打理家业,以期秦瑱一朝归来。
至于程昱等人搜捕秦瑱举止,曹操不予追究。
只是暗自令军中细作,四处探查秦瑱的踪迹。
至于第二件事,便是二月末,袁术用河内人张炯之符命,在寿春称帝,建号仲氏,置公卿,祠南北郊。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大汉四境尽皆哗然。
先是袁术冯夫人因后宫争斗而死,袁术拜金尚、徐璆皆不就。
而后孙策宣布与袁术断绝往来,遣徐琨驱逐袁术所设的丹阳太守袁胤,并令孙辅屯历阳抵御袁术。
至此,袁术众叛亲离,中原形势越发混乱。
而这时,地处豫州沛国北方的一处小县县府之内,刘备正与众臣商议事务。
只见刘备身长七尺有余,八字胡,颌下无须。
身侧坐着两个大汉,一人虎背熊腰,身高九尺有余,面若重枣,美髯长须。
另一人膀大腰圆,燕颔虎须,豹头环眼,此二人正是刘备麾下关羽张飞二将。
除此二将之外,尚有糜芳、傅士仁等人。
另有文臣糜竺、孙乾、简雍坐于右侧。
众人齐聚一堂,皆是面色凝重,愁眉苦脸。
看着众人模样,刘备不由哀叹道:
“今家国不幸,诸侯并起,又有袁公路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诸位可否论论,我军该当如何行事?”
此时的刘备,正处于人生低谷。
明面上是豫州牧、镇东将军、宜城亭侯,实则仅有沛县一座县城。
因其位于沛国之内,故也称为小沛。
手底下倒是有几个人才,可兵马却少得可怜,仅有万余新募步卒,战力低下。
因而面对刘备的问话,众人面上皆露难色。
唯有关羽一抚长须道:
“袁术行此叛逆之事,该当伐之!”
他一发话,张飞便大嗓门道:
“是啊,二哥所言不差,我等当即日起兵南下,小弟愿为先锋,为大哥夺取相县!”
相县,是沛国的郡治,现正被袁术军所占据。
但张飞这么一说话,糜竺便摇头道:
“张将军此议恐难行之,相县有袁术大将梅乾镇守,兵马足有一万五千余。”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
“我军兵马不过万余,且都是新兵,守城尚有不足,如何攻取相县?”
张飞闻之,顿时皱眉道:
“梅乾小儿不过一无名之辈,若其敢出战,吾只需五千兵马,便可将其破之!”
“那若是敌军不出战又当如何?”
糜竺此人,形貌儒雅,长得极为俊俏,即便是在反驳,依旧风度翩翩。
“若敌军不出战,只是坚守城池,我军如何攻之?”
张飞听得无言以对,只得嘟囔道:
“这嗐,先生这话说的,那这仗也就别打了!”
刘备见此,摇了摇头道:
“翼德休要无礼,子仲所言不差!”
“我军兵力不足以南攻!”
“今日召集诸位,并非军议南下,而是想问问诸位先生意见,我军该当如何处之?”
他这句话,直接就将话头引向了简雍等人。
可惜简雍、孙乾等人嘴皮利索,治理民生也在行,唯独军事白瞎。
唯一大局通透的,唯有糜竺一人。
故而三人互相看了看之后,依旧由糜竺拱手道:
“主公,为今之计,我军独立南下断然不可,不若联合曹操、吕布等人共同南下讨贼!”
他一说罢,简雍便摇头一笑道:
“吾等倒是想如此,奈何我军兵少,曹操、吕布等人如何肯应?”
他这么一说,众人又是一阵摇头。
问题就在这里,刘备倒是想南下出兵,可刘备压根叫不动曹操和吕布。
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曹操或者吕布出兵,他们在进行响应。
总之,肉是人家的,刘备这里顶多就喝喝汤!
想到此处,刘备也没了讨论之心,只得挥手道:
“也罢,现在我军如此,也只得等待了!”
“劳烦诸位前来,诸位各行其事去吧!”
众人见此,也知刘备心情不好,纷纷起身,拱手而去。
独有简雍留到最后,迟迟不去。
刘备见老友留下,不由抬头问道:
“宪和为何不去?”
“非不去也!”
简雍咧嘴一笑道:
“乃为开解玄德心中之惑,方才留下。”
二人年少相交,在无人之时,便会以表字相称。
看着简雍的笑容,刘备不禁摇头笑道:
“宪和真吾友也!”
简雍听着,又好奇问道:
“我见玄德今日愁眉不展,除了袁术篡逆之外,定有缘故,不知为何?”
刘备闻之,不由低头自嘲道:
“乃思袁曜卿、陈长文、陈元龙等故!”
袁曜卿是袁涣,陈长文是陈群,陈元龙就是陈登。
听到这三个名字,简雍就知道,刘备是在忧愁没有可以商量的人。
这三人都是刘备曾经手下的智谋之士。
可惜一个也没留住。
袁涣是第一个,在几年前被刘备举为茂才,可惜后来南下避祸,投入了袁术麾下。
陈群是第二个,本来是刘备的别驾,可之后去了徐州,陈群并未相随,现在吕布治下。
至于陈登,是刘备最欣赏的一人,二人可谓情投意合。
奈何刘备丢了徐州,导致现在陈登还在吕布麾下。
三个智谋之士,均已投入敌人麾下,可见刘备有多难受了。
念及此处,简雍便笑道:
“世间之事,哪里便能尽随心意!”
“既然无力改之,不妨抛之脑后!”
“走走走,咱们去寻一酒肆,一醉方休!”
刘备闻言,连忙笑道:
“府中尚有事务,宪和自去便是!”
“凭的就主公有事?”
简雍侧目笑道:
“吾亦有诸多事务未曾处理,不差这一天了!”
说着,他便上前直接拉着刘备的手就要上街。
刘备架不住老友相劝,只得随之上街。
二人行至街上,来往行人见状,尽皆行礼问候。
别看刘备地盘小,实则在徐州军民之中的声望不可谓不小。
而刘备对待百姓也极为和善,不管身份高低,都能同席而坐,同簋而食,无所简择。
故而刘备一出行,那就像个明星一般,众星捧月。
见得城内安泰祥和,刘备心中愁绪也淡去了不少。
简雍见其眉头展开,不由笑道:
“还得外出方可,整日呆在府中,算个什么!”
刘备麾下最了解刘备的人,其实并不是关张,而是简雍。
因为二人从年轻时候就是好友。
他很清楚,刘备的本性并不是天生如此苦大仇深,而是天生喜欢热闹。
年轻时候就喜好华服,骏马走狗,混迹江湖,也是个精神小伙。
可惜后来被国事羁绊,整个人也变得越发沉稳,变得喜怒不形于色。
实则刘备内心未必不想放下诸多国事,轻松一段时间。
面对简雍的调笑,刘备笑而不语,只是静静看着街道百姓,思考天下何人才能再得安宁。
简雍见其再复皱眉,不由笑道:
“玄德休要如此,天下奇才何其多也?”
“不说远的,就说那曹操麾下秦子瑄,近日不是传出弃曹而去么!”
“如今其踪迹成疑,我等多寻几日,也许便寻到了其人也说不定!”
“宪和又在说笑!”
刘备听着,苦涩的一笑道:
“那秦子瑄何人也,二袁相争尚且不得,我刘备不过居一小县,又无贤名于外,秦瑱安肯来投?”
这段时间,秦瑱离曹可谓闹得沸沸扬扬。
他何曾没做过这种梦,让秦瑱来投呢?
可想一想就觉得不现实。
秦瑱是什么人,袁术袁绍都求而不得的顶级谋士。
他虽然是州牧,可就占据这么点地盘,秦瑱怎么可能会来。
正思虑间,忽听得一阵歌声,他奇道:
“宪和你听,何处传来歌声?”
简雍刚想劝解,一听这歌,亦是停下了言语,细细一听,便听远处隐隐约约有歌声云:
“天地反覆兮,火欲殂;大厦将崩兮,一木难扶。”
“山谷有贤兮,欲投明主;明主求贤兮,却不知吾。”
听得歌声,抬眼望去,便见一道人长歌而去。
他见此状,顿时喜道:
“此人既然作歌如此,必有大才!”
但他话音未落,却见刘备已经快步跟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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