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城外三十多里的一处小山坡时胡仙仙格外紧张起来,她侧耳细听车外动静,有时猫头鹰的叫声都能让她吓得一抖。
她怕高有山贪赌根本没出城,也怕高有山不清楚她在这辆马车中。
她让车夫停车 ,“能歇会儿吗?”
乔楚诗的徒弟在另一辆车上说:“这可不是歇脚的地方。胡姑娘,我们师父为了帮你求情都和王爷赌气了,要快些赶回琼莲宫才是,还歇什么?”
“小道长,我是……我离开得匆忙……这会儿得解便。”
“你们这些俗人真是屎『尿』多。”
胡仙仙笑着掩饰紧张,“乔元君都同意我下车了,她还说你们打坐炼气能控制污秽,我这俗人可别憋坏了。”她故意说得很大声,也故意踩得杂草全是明显痕迹。
高有山的人还是没有出现,就在她急得想是不是真得解便之时,几个黑影猛然窜出围了上来。
她尖叫起来,“救命啊,小道长有坏人啊!”一个人拧住她的手就要往她头上套麻袋。
“去,去,轻点儿!”高有山踹开那人,“这个,仙仙啦……该怎么劫你啊?”
“杀千刀的土匪!你敢动我,那些小道长将你碎尸万断!”胡仙仙一边骂着,一边朝那边马车努嘴,小声对高有山说:“把那个载中年道姑的车劫了就快跑。”
高有山让手下人过去,自己慢慢的来捆胡仙仙。胡仙仙瞧他那样子哪像捆人,跟给心上人系腰带似的。
她翻身撞一下高有山,“来抓我,用狠劲儿。”说着就朝马车方向疯跑。
乔楚诗的两个弟子虽只十三岁左右却是临危不惧,剑法精熟,『逼』得那几个乌合之众根本走不近马车。
胡仙仙边跑边喊:“小道长啊,小仙姑啊,救命啊。”跑着就故意绊了一跤,“唉呀,脚崴了,救命啊……”
胡仙仙听乔楚诗的二弟子阮文月哼一声,“师姐,你快瞧瞧师父怎么也不出来?我去救那个蠢女人。”
这两个弟子终究年幼体弱,战得久了也体力不支,胡仙仙想尽力拖延时间。
来救胡仙仙的是乔楚诗大弟子桑文秀,她飞脚踢开要拖走胡仙仙的人,正要拉胡仙仙起身时竟被胡仙仙滚地撞她的腿,将她绊倒在地。
她虽很快一个鲤鱼打挺就站起来,但胡仙仙已向马车跑去,高有山本来就捆得不紧的绳子都被她挣扎散开。
桑文秀已反应过来,大叫着,“师妹,快拦住她!她和贼人是一伙的!”
可刀剑之声极杂『乱』,阮文月又正应付一个挥着大马刀『乱』砍的人,“谁?什么一伙?”
胡仙仙跳上车,一把推下车夫,驾车就跑。
桑文秀猛然跳起以肘直击要想抓他的一个匪徒,那人正被击中前胸,趁他挨痛弯腰之际,她一脚蹬在他背上向马车急掠而来。
胡仙仙见桑文秀手中剑直刺向自己,她心说,完了,完了,这些杂『毛』土匪就是不行啊。她闭上眼睛,干脆丢开缰绳,仍由马车向前冲去……
她没死,没伤,马车撞在一棵大树上停了下来……
她不敢睁开眼睛,她有些懵,难道是桑文秀掠得太快,跟马车正好错开?
“快些掉转马车,快撤。”从车厢内传来轻微却清晰的声音。胡仙仙一惊,“乔,乔元君……”
“快一些。是我用石子儿打中了我大弟子的『穴』道,要不然你早已命丧黄泉。”
胡仙仙明白过来,计策是他们早已商议好的,只是在等慎郡王下令实施,那点『药』根本对乔楚诗不起作用。
胡仙仙拉好缰绳,驾车走上大路,对还在打斗的人大喊,“打着谷子了,收镰回家。”
高有山先朝林中跑去,“快收镰了!谷子都收了!回喽!”又一声呼哨。
他们的马都拴在林中,呼哨几声,马就跑出来。他们很快追上胡仙仙的马车,胡仙仙停下车。
高有山跳下马,“仙仙,接下来咋做?”
胡仙仙背着手走着八字步,她想让自己尽量显得霸气些。
高有山偏着头看她,“我问你绑这长头发的尼姑要咋办,你学鸭子走路干什么?”
“咳咳,她是道姑不是尼姑。我呢,我也不是学鸭子走路……”
她可不能说自己是心虚,但也找不到其他借口,“别扯闲话。她是朝中大官的妹子,能敲一大笔赎金呢。快走,今夜必须把琼光县走过,她的道观就在琼光县。就走大路,他们还没时间设卡。”
“这都快子时了,到宜州城还有一百六十里;那时候就该卯时,到宜清县又四十八里,过宜清县到琼光县又三十多里,要走过琼光县到福永县的地界还得三十多里。除非长上翅膀飞过去,要不然怎么能赶在天亮之前到福永县?”
胡仙仙心里默算一下,对高有山说:“你来驾车,我陪她坐在车里。先尽量赶早到宜州城,进城后换马换车再走。记得路上别太张扬,有人盘问就说是乔元君有急事回琼莲宫。”
高有山驾车走在中间,另外的人两匹马走前面,五匹马走后面。到得宜州城外已天『色』微明,守城军士说还不到开城门的时候不肯开门。
胡仙仙就把乔楚诗盘腿成打坐的样子,拉开车厢帘子说:“乔元君就在车上。她有急事回琼莲宫。若是误了元君的事,你们承担得起吗?她已经入定,要是被你们吵醒了,可不是我这样说几句就完事。”
守城军士犹豫一会儿还是让他们进城,因为乔楚诗微睁了下眼睛,他们是真不敢得罪乔侍郎妹妹的。
进城换马之时,那老板以他们的马都跑得太累恢复不过来为由不肯换马。胡仙仙让所有人都凑出钱,可钱还是不够。胡仙仙见高有山在怀里掏『摸』几下又什么都没『摸』出,就去扯开他的手从他怀里掏出块玉佩,正是她赠他的那块。他说自己舍不得当,宁愿挨打都舍不得交出去抵赌债。
可胡仙仙心中虽感动,还是将玉佩给了老板才换得马。
高有山说平日加二两银子就成,这老板太敲诈人,下次得想办法弄回来。胡仙仙说只要到了福永县就是陵州地界,这桩事会赚大钱,让高有山别计较小利。
到宜清县,过琼光县,至福永县县城时快到午时。高有山想在县城的窝点歇息时见到了高有彪。
高有彪让他们走进这处破院子后,就一声怒喝:“把胡仙仙捆了!给乔楚诗锁上铁链!”
胡仙仙跪到在地,“高二当家的,我们虽说是第一次见面,但你的威名赫赫,我早有投靠之心。你不信问山哥,我是不是诚心投靠二当家的?”
高有彪长得肩宽腰壮,眼睛不大却精光外『露』,一看就是武艺高强之人,他扫胡仙仙一眼,胡仙仙心虚的低下头。
高有山刚叫了声:“彪哥,胡姑娘她……”
高有彪就一摆手,“你不用为她求情,我有分寸。塞上她的嘴,她那张利嘴太会蛊『惑』人。把她扔上车,山子,还是你赶车。走,兄弟们,回村儿。”
胡仙仙双手双脚皆被绑住,她不知将要面对什么事,她不想再动脑子,在一路颠簸中昏昏沉沉睡去。
她醒来时已到高家村,乔楚诗被高有彪带走,而她被蒙上眼睛带入地牢之中。
带她来的人给她扯下蒙眼黑布说:“嘿,还真是你。”
她眨了眨眼睛,适应昏暗光线后她见面前的老头有些眼熟,“老伯,你是……”
“不记得啦?你还在村口向我问过路。”
“哦。”胡仙仙想起在高家村村口的那个老头,“你也是高二当家的人?”
“嘘”,老头往周围一望,“我是北门土地庙的庙祝,庙子被他们占了当窝点,我也只好帮他们做些杂事糊口。我先出去,等他们喝酒的时候我来给你送饭再说。”
老头走了,胡仙仙倒在『乱』草上打量这个地牢。这个地牢比关潘宗强的那间还小,但没有铁链,马桶等物,墙壁是土墙而不是石墙。胡仙仙想这高有彪应该只是不信任她,还没有完全识破计谋,这样一分析,胡仙仙安心不少。
半个时辰过后,听那老头的声音在外和人寒暄了几句,就见他端了碗饭走进来。他一手拄着拐,腿有些跛,一手拿着碗,等他走近时饭已洒掉半碗。
他回头看看洒掉的饭:“不中用,真不中用了,端饭的小事都做不好。”
胡仙仙心中一暖,安慰他说:“老伯,没事的。你有心帮我,我真的感激不尽。只是我被绑着,还得麻烦你喂我。”胡仙仙将头伸到木栅栏缝隙。
老头一边用筷子挑饭送进她嘴里,一边说:“是程
真人要我多看顾你的。”
胡仙仙吞下一大口饭,“你说程浩风?”
”正是。我被人欺压百年,可算老天有眼,让程 真人下界惩治妖龙。”
“哦?”胡仙仙咀嚼着干硬的米饭,心想这程浩风又不知编了些什么瞎话来让人哄自己。
“欺压百年?老伯,我看你虽说年老体衰,可也只有七十岁左右吧?”
“老朽已两千余岁。”
胡仙仙以为自己听错了,直直的盯着他,有些惊讶也有些怀疑是程浩风又在让人来搞鬼。
他可没想到她在想什么,满脸悲愤地说:“我本是海中灵龟,道号归冲虚。两百年前修行有成,证道为地仙,得封陵州城土地之位。一百年前这青龙山冷秋朗以『奸』计藏我本体之壳,我被胁迫不得不做些助纣为虐之事。总算是天道不亏,程 真人下界得知此事,必会惩治妖龙,还我公道。”
胡仙仙听得呆呆的,一会儿后压下满心疑『惑』笑着说:“老伯,你真会讲故事,比说评书的还讲得好。”
胡仙仙见他显得有些恼怒,就收敛笑容说:“我相信你是被『逼』的,我也是被『逼』的。你说过你是北门土地庙的庙祝,我有点印像的。但老伯啊,你只是个跛足庙祝,你是看庙的不是庙里的菩萨,别自己弄混了。”
他摆摆手,“罢了,我归冲虚的话你此刻是不会相信的。程 真人让我转告你——不论他们问你什么,你都说他们不信你,你也不愿信他们,你要坚决见叶三当家的。”
胡仙仙点头答应。
归冲虚又说:“只要见到他,他会想办法帮你和乔楚诗脱身,你们脱身后就往太和县圆明观去。”
胡仙仙心想,岑载道就是圆明观的,难道程浩风他们早和慎郡王的人有勾结?她不敢问,只是答应说好。
归冲虚收拾碗筷说:“我得走了,胡姑娘好生休息。程 真人交待,胡姑娘可千万不要再旁生枝节,他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胡仙仙看着他出去的背影,自言自语嘟囔:我还能生出什么枝节?反正也没法子可想了,且听你们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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