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略那十弟子提气运功,小心翼翼踩上冰面。凑近那人正面时,他瞳孔急剧收缩,而后又受了极大惊恐似的瞳孔散乱。
他下意识地吱唔着:“程……程浩风……是你来、来了……”
瞳孔出现这种变化,容易心脏骤停而死,也就是常说的被吓死。程浩风纳闷儿了,我有那么可怕?
“我只是来见你师父,你不必恐慌。”
明明是让他不要害怕,十一弟子还是吓趴在地。他不是鲁莽的愣头十二,暗瞄两眼程浩风散发气息,就知道功力悬殊,不敢上前挑衅。
当日被胡仙仙打伤的场景浮现,他怕程浩风会使出更刁钻招数伤人,所以怕成那样。
怕归怕,他理智尚存,迅速权衡之后,就翻身而起纵跳回湖岸,往寺中跑去。
“十师兄……你跑什么?”十一弟子只见着他狂跑,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他没工夫回答,十一弟子就想自己上冰瞅瞅到底是何方神圣把师兄吓成这样。
十一弟子的修为不如十弟子,缓缓踏上冰面后,胆颤心惊地走了几步就不敢再走。他脑子里灵光一闪,暗笑自己傻,干嘛非得上冰面?
“喂,哪里来的野小子?快快报上名来,免得死了当糊涂鬼。过来,十一佛爷送你上西天!”他叫骂着,程浩风微侧身斜他两眼,懒得理他。
他生气了,敌人居然对自己爱搭不理的,他得显显自己的威风。
十一弟子气沉丹田,猛一跺脚,向程浩风使出一记“黑虎掏心”!
“啊……”
惨叫声直上云霄,但是并没有人出招接招,是怎么了?
程浩风听到惨叫声,又接着听到“咕咚”声,眼前场景令他忍俊不禁,那是十一弟子陷进了冰窟窿里。
看着那五大三粗的汉子胡乱挣扎,他扶额笑叹。与法略的新仇旧恨本来激起他心中杀气,此时他是再没了教训十一弟子的心思。
那靠近湖岸的冰层比湖中心冻得厚实,十一弟子用轻身法之后也能站稳,他千不该万不该起了打程浩风的意图,更不该为了以声助力就用力跺脚!
刚开始他还能用双手撑住冰面,试图跃起身。可谁知因他挣扎,冰面完全皲裂,他整个人沉了下去。
程浩风见裂缝扩大至脚下,就轻轻旋身飞入半空中。他觉得闹够了,也是该去找正主了,在他将要乘风而去时,下方响起呼救声。
“救命……救……我……”十一弟子的声音微弱,不会游泳的人在冰水之中远比在温水中容易死。
程浩风凌风拂袖,袖带劲风以灵力卷起十一弟子。将他扔在枯草上,程浩风就转身往寺中正殿飞去。平常人从冰水中救起后也还是会有生命危险,那十一弟子有灵气护体,不用施救。
瞟见那十弟子刚跑到正殿门口,程浩风身形落下踏上他头顶,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又借力跃起,落身到正殿屋脊上。
十弟子摸了摸自己的头,又按按胸口,四处张望后看到斜坐屋脊的程浩风。
“师父……师父……来了,那贼道……不、不……国师打上门了……”
正殿之旁就是法略练功的房间,里面传来“叽嘎”金属摩擦声,片刻后法略开门出来。
“乱嚷什么?人还没到呢,就没了方寸。叫人备上糕点香茶,让他在客厅等着,晾得他气势弱下去再说。”
法略踱着方步走到十弟子面前,他以为这个徒弟办事算老成的,今天也这么乍呼,真让他失望。
“师父,他来了……他早就到了……”十弟子脸上沾了尘土,这会儿又直冒冷汗,汗水尘土混在一起,挺端严的样貌弄成了花猫脸。
“嗯?”法略脸色沉了沉,往前走了两步,殿外石阶上、殿前客厅中都没看到程浩风身影。
“帝师,多日未见,就忘了老友?”程浩风懒洋洋地伸臂耸肩。
“你……哼哼……国师深知礼仪,不会不知道踏于正殿屋脊不仅无礼,也是对佛门不敬吧?”
法略望着他,满脸恼怒。十弟子缩在师父身后,悄声将今日其他事也说了,法略更是气得鼻子直喷白雾。那当然不是法略会吞云吐雾,是他哼哼不停,鼻孔中的热气与寒气相汇成白雾。
“帝师也深知礼仪,难道你教徒弟的待客之道就是喝骂客人、扭打客人?”
程浩风眼神渐冷,盯向法略说:“帝师见识广博,岂不闻主傲慢,客不尊?罢了,你我互不尊重,也不必再互相周旋,直接说事了事!法略,你我去寺外冰湖上见个高低!”
他当先飞身而去,法略随即纵身入云跟上。
冰湖中此时浮满碎冰,落日只余天边半轮金盘。碎冰错杂尖利,棱口闪烁金光就如刀锋。
程浩风足踏冰棱,就如挺立于刀锋之上。法略比他慢了些,见他如此,也缓缓落身,皱眉踏上冰棱。
才在冰棱上立稳,法略就觉得寒气彻骨。他虽是比之程浩风、段梦柔算修为低的,可早已无惧寒冷,那种寒气是挟夹了灵力而来。
程浩风没有半句客套话就扬眉剑出鞘,横削法略肩部。墨冰剑,本取自于冰晶中,此处又是冰湖,剑意当然冰冷无比。
削中右肩,法略脸色苍白地倒退两步。他暗自庆幸提前穿上护体金铠,否则右胳膊就没了。
没能削下他胳膊,程浩风收剑疑惑看他。他则指着程浩风怒声说:“你……你偷袭……”
“偷袭?我是来报仇,又不是比武,出招前还得通知你做防备?”程浩风看出他遍体金气罩护,想起他有御笔提字其上的金铠护身,还记起那金铠连四肢头脸都可以缩身入内。
“算你狠!可你先下手为强也没捞着便宜,你伤不着我!”
见法略虽未受外伤,也被寒气所侵有些虚弱,程浩风轻蔑地瞥向他,再亮墨冰剑!
剑鸣风啸,但他这次没有劈刺法略,而是催动灵气以剑光凝出无数冰柱。
寒气骤来,裂开的冰面再次冻住。冰面上冰柱林立,就如囚笼把法略困在其中。
法略微微发抖,也不知道是被冷的,还是被气的。他双手平伸大喝一声,即有两尺短棍在手。棍为金棍,真正黄金所铸,并且刻有梵文经咒,金棍泛起的光华中有淡淡佛光。
他狂啸几声,挥棍乱打冰柱。冰柱瞬间断倒一大片,可又瞬间凝起无数根。
“乒乒乓乓”的清亮脆响声中,两人各施绝技,棍舞金光敲打不休,剑光透明凝出冰柱封挡。
“程浩风……你、你疯了?这么拼下去,你杀不了我,我也制不住你……我们都会灵气耗尽……然后活活累死!停手、谈判……”法略累得快喘不过气来。
“谈?谈什么?你和段梦柔串通一气害我,害我在乎的人,还有何可谈的?”程浩风拄剑而立,气息仍很平稳。
法略苦笑说:“你不肯谈……那我们就这么一直僵持着?”
“我可没有空闲与你僵持!”
程浩风眸色阴冷,语气也透着阴冷:“你身穿金铠,我难以杀死你,可我能冻死你!”
说罢,他尽催灵力,御剑直指法略,冻得法略周身起了一层冰壳。
法略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先前还能破冰反抗,此时连金棍都没法持握。
“程浩风……你……此时算是天仙阶位还是……金仙阶位?”法略冷得声音都发颤。
“你这么问就是想弄清楚我的等级,然后去请能压制我的帮手来对付我?呵呵,可惜我几度功力尽失,又几度恢复,所学更是庞杂,早就说不清自己算什么等级。”
“你……你一个大男人,还是国师,怎么能耍无赖?你这个人阴冷可怕……对,不是阴险可怕,是阴冷可怕……”
天色完全暗下来,黑夜中的寒冷让法略神智昏乱起来,絮絮叨叨说起些杂事。
程浩风任他说着,见他意识都有些模糊时就问:“铁符是你找人所制,还是段梦柔找人所制?”
“我出身佛门……哪会认识制铁符的道门炼器高手?”法略顺口接话后就后悔了,“程浩风,你、你给我下套儿……”
程浩风挥剑击碎冰壳,僵直站着的法略突然没有倚护后就瘫坐在地。
此刻,那昏迷许久的十一弟子苏醒过来,见湖上冰光莹亮如起了一座冰宫就大感诧异。他弓腰慢行靠近,看清那冰宫是冰柱囚笼,笼中所困的人正是师父。
“师父……我来救你!吼……”
他跺脚发力冲到冰笼边,还好此时冰面冻得厚实,要不然又得被他跺裂掉窟窿里。
“放肆!没……看到我与国师正在比拼法力?哼……帝师与国师较技,你来掺和什么?”他竭力坐直身体,训着徒弟。
法略严厉呵斥徒弟,不单十一弟子听懵了,连程浩风都有些懵。
“师父……你们这……”十一弟子看不出来这情形哪点像切磋较技。
法略朝程浩风挤眉弄眼,神情几近哀求,却还要故意硬气地说:“国师,劣徒不懂事,我们今日比试到此为止……明天再痛快斗一场,分个胜负如何?”
“哦……嗯……好,明天再分个胜负!”程浩风弄明白这法略是想在徒弟面前留住威性,且就饶他一回,让他欠了这一回,以后才好拿捏。
见程浩风挥手撤去冰笼,师父又让自己快走,十一弟子直接离去。
看着徒弟走远,法略再也绷不起形象,浑身抖如筛糠,向着程浩风说:“你真是……来报仇的?砢……砢……你、你肯不肯说个条件?解……解了仇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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