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措愣愣看着胡仙仙,她明明半边脸红肿,嘴角渗血,可如此狼狈了眼神还仍然清明,应该只在考虑怎么反击,没流露半分惧怕。
扬起的手都忘了收回,扎措就那么直直瞪着她,满满的愤恨感和无力感交织。
片刻后,扎措像是记起了什么能挫辱胡仙仙的事,骄傲昂头一笑:“你知不知道男人和女人有什么不同?”
这话问得胡仙仙思维滞塞一瞬,还在想他要如何打自己,自己又该如何尽力闪避,他却只是将茶杯轻放到桌上,然后朝胡仙仙靠近两步,开始解腰带……
见他褪尽衣袍,胡仙仙皱眉后退:“你要想清楚,我要是死了,你身上碎片也不会消失,那些神佛会怎么对你呢?说不定会把你当成锁心玉瓶器灵,让你守在空间裂隙……”
“哈哈……你还是怕了吧?不过,你放心,我说过不用强就不用强,不会逼得你寻死觅活。毕竟我还希望我们有未来,希望我们可以好好相处。”扎措极畅快的笑着。
胡仙仙一步步往后退,想着退到竹榻边去拣那茶壶,砸不死扎措让他疼一下也能解气。
可见了扎措接下来的举动后,她突然顿住脚步紧闭上眼睛,羞恼又愤怒中,她浑身血液凝固又沸腾、沸腾又凝固——扎措一把扯开里裤,正对她直挺挺站着!
“我也没做什么啊,你倒是睁开眼睛啊!”扎措想起了羊妖的事,认为自己得了个好计策。
他靠拢胡仙仙身前,得意狞笑着:“知道男人和女人有什么不同了么?有些事,永远都是女人吃亏!我什么都不做,你还是受辱的那一个!”
退到竹榻边了,胡仙仙退无可退,声音变调大嚷:“你敢猥亵我,早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我要亲手把你碎尸万段,丢你尸骨喂狼!”
扎措发狂地大笑起来,一拳捶向胡仙仙肋下!看着胡仙仙受痛倒在榻上,又咬唇忍痛不吭声的倔犟样子,他心里涌起说不出的快意。
觉出扎措情绪里的狂乱,胡仙仙也快疯癫起来,就想着如何激怒他,让他打死自己算了!
胡仙仙头歪了歪,感觉到茶壶就在侧旁,就俯身用嘴衔起茶壶,闭着眼喷弹出茶壶!
也不管有没有砸中扎措,就厉声叱道:“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寻死觅活!我要跟你斗到底,看着你被抽筋扒皮,看着你被天打雷劈,看着你被千刀万剐!”
“哐啷……啪……”
“你找死……”
扎措抓住那个茶壶狠狠摔在地上,碎裂声与他的喝骂声同时传出,他揪住胡仙仙的头发咆哮起来:“你给我睁开眼睛!你不是什么都不怕吗?结果还是怕了吧?你想激怒我,一心求死,我怎么可能会让你死?你死了,我拿什么去跟别人斗?你给我睁眼啊……”
头皮被揪得如要撕裂,胡仙仙忍着疼,不去管扎措说什么,她只顾自己不停咒骂。
扎措揪掉她一大绺头发,仍然难消气,又伸手狠掐她腮帮子,掐得她无法再说话。直到见她脸都憋成青紫色,怕她一口气上不来,就那么死掉,才缓缓松开手。
扯过纱袍穿上,扎措垂眸看着仍嘶声咒骂的胡仙仙,冷哼两声道:“你关在这儿哪里都去不了,我有很多时间、很多手段来让你屈服,今晚我还会再来,你好好考虑到时该怎么对我吧。”
屋中的气息变了,应该是扎措已经出屋,胡仙仙微睁眼睛瞄了瞄,扎措的确走了。
她长舒一口气,侧躺榻上缓了缓心神,咧嘴笑着想:很好,气跑扎措了,勉强躲过一劫。这扎措应该还是怕其他人发现行踪的,才会赶在天明前离去,事情也许没那么糟糕,如果他再来,或许可以有别的办法再打击他。
没能安睡,又很疲惫,神经一松懈,胡仙仙就那样以很不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肩膀和脖子被枷板硌得疼,胳膊和双腿也僵麻酸疼,可胡仙仙太累了,累得连翻身换个姿势都懒得动。
没了修为,神思昏乱,又没能睡踏实,一个又一个梦的片段在她脑海中不停闪现。
有个梦里回到了小时候,又看到那位早已不在人世的邻居大嫂。
在梦里,胡仙仙还只有六岁多,家里还没出事,快过年了,她和哥哥偷偷跟着洗衣服的婢女去河边,想找冰块来做冰灯。
陵州常年温暖,冬天的小河也很少结冰,偶尔结冰也是很薄的冰层。婢女发现少爷和小姐居然跟着到了河边,还想朝河里走去捞冰,吓得连忙劝他们回去。
胡家洗衣服平时都在院里用井水洗,只因快过年了,要清洗桌布、椅套、帘子之类平常不怎么洗的大件东西她才来河边,要是因此害得少爷小姐出事儿,她可担待不起。
但那时的兄妹两个都淘气得很,婢女怎么劝都劝不走,后来还越劝越淘气。
婢女无奈之下,准备把带来清洗的东西都托给旁边正洗尿布的邻居大嫂照看,自己先把少爷小姐先拎回去再来洗。
那位邻居大嫂温柔笑着说不用那么麻烦,她帮着捞几块冰就行。说着就卷起裤脚边,趟进冷得刺骨的河水中去捞了几块浮冰上来。
那冰很薄,根本无法做成冰灯,兄妹俩却不再闹了,因为他们看到邻居大嫂冻得嘴唇乌紫、脸色苍白,腿上还皴裂了一条条小血口子,不忍心让她再下河。
兄妹俩很乖地嚷着要帮忙洗衣服做为答谢,邻居大嫂温柔笑笑算是答应,婢女也不好再劝他们走,只等洗完了再一起回去。
因胡大仓和胡婶为人随和,即使在家中仆人面前都不拿架子,与左邻右舍更是相处很好,孩子们对人也就从来没有高低贵贱之别,所以他们说了帮忙洗衣服,还真就装模做样搓起泡湿的衣服。
见兄妹俩名为帮忙洗衣服,实则在旁边捣乱,邻居大嫂不但不生气,还唤着他们的小名“发发”、“仙仙”逗他们玩儿。
胡仙仙那时候认为邻居大嫂那么和善,认为别人也该那样对她,对于她被丈夫毒打,而后病死,当时幼小的她只知道悲伤难过,不太懂其中原因。
往事重现梦中,事情的经过清晰起来。因为邻居大嫂连生了两个女儿,所以生第二个女儿以后,还没出月子,婆家人就让她自己洗洗涮涮,她丈夫还嫌她洗得不干净。
因身体没养好,她常常生病,不能与丈夫行房,他丈夫就去花街柳巷乱蹿。
那天邻居大嫂不过多劝了丈夫几句,就被丈夫踢翻了洗衣服的木盆,把刚洗好的衣服都弄脏。她气怒之下骂了丈夫两句,她丈夫就把她按在小河边打,还揪着她的头发,一次又一次把她的头摁进冰水里。
那几天,因胡仙仙兄妹俩觉得河边好玩儿,就常跟着婢女去河边。见到这一幕后,兄妹俩就大喊大叫着不许再打人,可其他大人们却劝邻居大嫂不要再骂丈夫了。
当时胡仙仙很不明白,为什么被丈夫打了,还连骂都不能骂了?不骂打人者,难道还该感谢他才对?
此刻在梦中明白了,原来是打也打不过,就干脆顺从些,能少挨几下的意思。
可如此一来,就是纵容那些打人的家伙,以为别人都怕他的拳头,但凡不顺他的心,就用拳头把人打服。
被打的人退让了,打人者并不会因此悔悟,只会为自己能打服别人而自鸣得意。
后来,因着胡家的财势和威望,邻居大嫂的丈夫倒真不敢对阻拦他的兄妹俩怎样,搜去妻子身上仅剩的铜钱后,气冲冲走了。
过了两个月,邻居大嫂就因满身伤痕、满身病痛死去了。
胡仙仙梦中不停闪现邻居大嫂被打的那一幕,她不停骂着丈夫,可她眼中流露的不是愤怒憎恨而是绝望悲凉——就是那种一心求死的绝望悲凉!
恍然间,胡仙仙觉得那不是梦,不是别人的事,那就是她自己,满心里只有绝望悲凉,而头一次次的被浸在冰水里……
胡仙仙猛然惊醒,觉得脸上真冰凉冰凉的,埋低头摸摸脸,脸上全是泪水和冷汗。
她挣扎着坐起来,坐在竹榻边怔怔出神,想的全是邻居大嫂的事。
那般温柔和善的人若不是逼急了,又怎么会骂丈夫?如果温柔和善只能带来欺凌,那还不如凶悍的活着。
在她想着这些时,扎措已经避开别人,悄悄回到客房中。
他进屋后马上到浴室取水洗澡,泡在温水中,他伸手呆看自己掌心那道伤口。
以他的功力,慧心玉剑划出的伤口也愈合很快,只留了淡淡的粉白印子。
扎措愣愣想着,要是他和胡仙仙之间的情感伤痕也能这般愈合,然后淡到近似于无,那该多好。
想着,他又甩甩头,因为他很清楚对于他来说他们之间是有“情感伤痕”,而对于胡仙仙来说他就是个因老天捉弄才冒出来的恶棍,连接近都难,更别说和美相处。
扎措并不认为自己有错,他母亲对父亲真的是千依百顺,也正因为如此,一个样貌平平的番邦宫中侍女,才在巧合救下孔雀王后,能得以留在孔雀王身边,并生下儿子。
在他看来,男人对女人的差别不就在于女人本身地位的差别么?自己母亲出身微贱,当然就应该处处忍让,要懂得忍让才有生存下去的机会。他认为那是智慧,而不是无奈。
他从小嫉妒冷秋朗,很大程度上是嫉妒冷秋朗有个好母亲。风流的孔雀王虽然没有正式立王后,但出入重要场合都带着蜥蜴王去,各项事务也和蜥蜴王商议。
若不是蜥蜴王忍受不了孔雀王花心,主动回了海那边,没人能把蜥蜴王怎样。
因有一个好母亲,冷秋朗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委屈,就算几次遇险那也是他自己闯祸。
而扎措却从小被欺负,好容易当上末神,冷秋朗却在蜥蜴王帮助下把旧的边城毁了,害自己困守废城那么多年。
这一切,难道不是因为冷秋朗的母亲对他有所助力,而自己母亲早成白骨一堆无法相帮?所以,自己嫡传子嗣一定要由地位和能力都比较高的女人来生养。
扎措觉得自己对胡仙仙够好了,若是真能与她结合,一定会比孔雀王宠蜥蜴王还宠她,绝不会出现让她离开的事,可为什么从一开始,胡仙仙就表现得那般厌恶他?
正胡思乱想间,门外侍卫禀报,鬼王派人来请他去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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