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在阵中几天后,婆娑女的那些随从们因修为较低,都身体虚弱,容颜憔悴,见婆娑女与扎措仍在争执情感纠葛,他们都烦躁起来。
其中有几个性格率直的随从,更是说出些难听的话来。
婆娑女对那些话本不在意,听了扎措说什么只当她是妹妹,曾听了的闲言碎语全变了钢针扎进她的心,已无法控制情绪的她也就什么话都冲口而出了。
听了她的反问,扎措这般厚颜无耻的人也不禁脸色通红,咬着牙低声呵斥:“你能不能少说两句,落到这般境地还要让人看笑话儿吗?”
“你怕人笑话?你是怕她吃醋吧?你不想让她知道我们有过亲密之事,对不对?”婆娑女双眼含泪,指向高空中的胡仙仙哭喊道。
扎措神色复杂地望了望胡仙仙,又压低声音说:“你不要无理取闹,我和她有天定姻缘,那不是爱不爱的问题,那是必须要在一起才合天道……全是因为她一心想着程浩风才弄成这般局面……”
听了扎措这么说,婆娑女擦净眼泪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心里并不喜欢她?那你到底喜欢谁呢?”
听他们争论着这些,胡仙仙不由勾唇冷笑,暗道:真是多情误事,谁先动了心谁就是傻子,这婆娑女注意的始终是扎措爱谁,没注意到扎措并不想多谈情感……
当然,扎措那什么天定姻缘的说法也哄得自己曾纠结过,此刻看来哪有什么天定的宿命,不过都是出于私心,有目的而说,对于扎措而言最重要的是提高实力吧?
在阵法之外,看别人争吵,胡仙仙似乎很悠闲,其实她也心慌,要是再这么僵持下去,她会灵气不足,也会被扎措发现破绽的。
她不禁后悔把扎措一并困入其中,可当时不连扎措一起困住,只怕阵法难成……
思索至此,胡仙仙又对苦昙添了恼意——以苦昙的功力可以在万里之外算出发生了什么事,他又对与扎措有关的事格外关注,要插手管这件事无可厚非,但为什么他不亲自来,而要让扎措来?
胡仙仙这时很纠结为难,她可以趁扎措他们被困住杀了他们,而不是等他们屈服讲条件,之所以没动手去杀,并非对扎措没了杀心,是此时的身份与处境不容许她去杀。
杀不杀得了扎措难确定,杀婆娑女和她那些随从很简单,可杀了之后,法朝与娭姥邦也结怨了。
此时战局,娭姥邦只是在助力番邦,且只是一部分能人异士在相助,娭姥邦大王还没有从明面上宣布与法朝断了邦交。
婆娑女天龙寺的护法圣女,天龙寺是娭姥邦王族的护国寺,婆娑女也是娭姥邦所属勐纳城护城王的女儿。
这“护城王”相当于法朝一州地仙,但与法朝官员和地仙分治阴阳不同,娭姥邦因是孔雀王所立邦国,人间管百姓的官员和管鬼怪妖精的神仙是同一职务。
杀了婆娑女也就是杀了娭姥邦重臣之女,娭姥邦要借此和法朝断了邦交关系,联合番邦直接进攻法朝怎么办?那会让战局更扩大。
所以,胡仙仙只能提条件,没法真杀了婆娑女。苦昙也应当能想到这一点,那他让扎措来救婆娑女,很有可能是用意在于让胡仙仙抓住他们折磨一番就消解恨意。
这苦昙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当和事佬,可几邦几国之间的利益矛盾甚多,只靠劝和是无法解决问题的。
冬月初一,飘起绵绵细雨,凉凉雨丝让阵内阵外的人都更为烦躁不安。
邛州地界很少下雪,但这冻雨似乎比大雪纷飞更寒冷,那种冷不是滴水成冰的外表之冷,是裹挟了湿气的阴冷入骨。
泛着淡淡青光的阵法能隔绝天地灵气,困住阵中之人,却不能隔开风霜雨雪。
没了灵气御寒,婆娑女他们都跺脚取暖,可冻雨一下就是大半天,地面上慢慢全变成泥泞,一跺脚溅得满身泥。
扎措如石头坐在角落一动不动,婆娑女和他说话也不答话,偶尔还不耐烦地斜睨婆娑女。
连番受冷落,婆娑女也不再理睬他,蜷缩成一团避雨。
婆娑女的下属们何曾见过圣女这般狼狈?开始还慑于她的威势不敢靠近,后来有几个大胆的男下属看她脸色苍白、嘴唇发青、显得楚楚可怜,就脱了自己外套给她御寒。
没了灵气,婆娑女已成他们当中最柔弱的一个,再三犹豫之后,婆娑女接受下属们的好意。
胡仙仙在阵外无惧寒冷,但她外表淡定,内心着急无比,两天前,她已把窘境发灵符告知樊楚瑶了,可迟迟不见有人来援。
此阵极耗灵气,扎措又十分聪明,看扎措静坐沉思的样子,胡仙仙估计他很快能想出破阵之法。即便他想不出破阵之法,一旦灵气难以维系阵法,扎措也会破阵而出。
到时候,该如何应对?想想与扎措那些往事,胡仙仙就不由惧怕。
此种情形,樊楚瑶来了也帮不什么忙,可樊楚瑶应该去找帮手的呀……
等得心焦,胡仙仙暗暗打算着,要是再无人来援,她就趁还有灵气时骑唐彩儿迅速飞远。
她一撤,阵法立刻会破,但唐彩儿速度极快,扎措一时也追不上。
以此用速度上的优势往海底圣境而去,此处离京城和云华观都太远,海底圣境略微近些,但愿能撑到秦沐风夫妇救自己……
胡仙仙做着万不得已要败逃的打算,怕扎措看出弱点,也不敢让唐彩儿去详问樊楚瑶他们。
其实,樊楚瑶接到灵符后,立即把胡仙仙处境发灵符告知了程浩风。
两天前的傍晚,京城降下入冬以来第一场大雪,程浩风站在走廊上看着雪花纷扬,血无仇垂手立在他身后等着吩咐。
程浩风右手负于背后,左手伸出去接那莹白晶亮的雪花,转瞬之后,他掌中已堆起个绒绒小雪团。
逸鹤轩的屋顶积满了雪,檐角垂下雪锥,恍若粉妆玉砌,茶儿和酒儿都披了兜帽毡袍出来赏雪,见程浩风立在廊上,皆看得有些痴。
杭无一等在风雪中,她已知道胡仙仙处境不妙,但她不便追问程浩风要如何安排,在仙缘圃和逸鹤轩之间的小径旁等着,等血无仇传消息。
久等没有结果,杭无一急得想闯入逸鹤轩,可近来这两月,程浩风的规矩越发严了,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敢去打扰。
眺望闲云观中其他地方,只见青松翠柏苍劲挺立,枝头白雪更显松柏傲骨凛然,杭无一静下心再等。
寂寂风雪中,彤云密布的天空很快从暮色变为夜色,程浩风忽然一翻掌!
他掌中白雪没有洒落下去,而是凝为一颗颗雪珠弹射入空!
雪珠透亮如水晶,在空中旋转跳跃着,程浩风的眸子随雪珠转动,似在计算什么。
他眸子定了定,一扬手挥出灵气将雪珠尽数拍散,变为细碎冰晶飘落。
也许是吹了太久的雪风,程浩风淡淡语气中透着冷冽:“无仇,先令代孝侯高有全去援救你七师叔,再让鬼王身边你四师叔凌若风前去调停。”
如此安排,让血无仇十分不解:高有全本只是随侍在慎郡王老王妃身边,皇帝韩泽熙只赐了不少金银财宝给他,让他代为尽孝,是程浩风提议封高有全为代孝侯。
若只为了让高有全得了好处以求他安心服侍老王妃,给他个虚衔也没什么不妥,可援救胡仙仙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让他去做?
这高有全曾被胡仙仙重伤致残,凌若风又与胡仙仙是情敌,让他们两个去,难道程浩风对胡仙仙悔婚之事耿耿于怀,趁机报复?
“无仇,你七师叔不会有危险的。”程浩风像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转过身对他说,“高有全野心勃勃,与其防着,不如用着,有野心的人也不会计较小恩怨,他不会把你七师叔怎样。至于你四师叔,我们终有同门之谊,得给她一个回头的机会。”
这一番话,血无仇并没有听懂,但他没有再迟疑,告退离去了,再要求多做解释的话会让程浩风生气。
当血无仇把这安排说与杭无一听的时候,杭无一双眉蹙紧,没有多说,望着漫天风雪忧虑又迷茫。
冬月初一深夜,疾行两天的高有全飞临草洼上空。
阵中青光忽明忽暗,胡仙仙已快灵气不续,她以心念告知唐彩儿准备好驮她逃往海底圣境,正要撤去灵气时,只见盘坐于地的扎措霍然起身……
扎措已察知阵法弱点,感应到胡仙仙灵气渐微,他试着沟通天地灵气,调御摄魂铃。
见扎措眼神冷冷,胡仙仙暗道不好,匆忙撤去灵气,骑唐彩儿飞逃!
可摄魂铃声已然响起,最弱的风尘女闻铃即散,风流金波鉴自入袖里乾坤中。
因要洗刷被困之耻,扎措用招格外狠辣,并且随后反应过来的婆娑女他们也前来助阵。
胡仙仙难以逃离,一个又一个的分身招架不住而消散,她自身也因灵气所剩无几不敢缠斗,看准婆娑女实力较低的几个属下进攻,只图打开个突破口逃出。
乱斗中,婆娑女双臂飘带齐出,从背后偷袭,紧紧卷缠住了唐彩儿的尾巴。
被缠住尾巴后,没法平衡,唐彩儿摇摇晃晃往地面坠去,胡仙仙立刻从她背上飞下,御剑去割那飘带。
在胡仙仙去割飘带时,一个婆娑女的属下抡刀砍向她肩头!
眼见无法躲避,扎措暴吼一声,摄魂铃急旋而出挡开那刀!
能使人神魂散乱的铃声在耳边响着,胡仙仙不由慌乱起来,她宁愿挨一刀受重伤也不愿被救!
扎措眼中迸出惊喜而贪婪的光,飞向胡仙仙身边,伸出手臂想揽她入怀,高有全突然怪笑着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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