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宫中廊柱、窗棂、门楹皆是紫红色,映着朝霞红日,再有园中紫薇花相衬,真有仙家紫府的气派。
让段梦柔把御赐给胡勇刚的六个美人留在紫霄宫?这不是给段梦柔出难题吗?劝说她们留三天两夜还可以,长期留在紫霄宫可不行,一则她们不愿意,要吵闹;二则皇上问起胡勇刚家事,皇上若对这种处置不满,紫霄宫也要受连累。
“仙仙,你可真会说笑。我怎么敢把你六位小嫂子留下来长住?”段梦柔压着怒火反问。
“有什么敢不敢的?段天妃的奇谋妙计那么多,总归会想出办法。”
看着胡仙仙奸计得逞的笑容,段梦柔暗暗咬牙切齿,“我把她们留在紫霄宫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我们以前的恩怨翻篇儿了,我很记仇哦,能让我不报复你,可不容易。”胡仙仙笑意灿烂若艳阳。
段梦柔扬了扬手中拂尘,语气矜傲:“你们征战番邦,久已不在京城,可知局势瞬息万变,我如今颇得太皇太后信任,京城当中的权贵们不再崇奉法略,而程浩风又刚刚解权,以我此时民望,你拿什么要挟我?”
之所以把六个美人这烫手山芋推给段梦柔,胡仙仙还真存了报复之心。
因段梦柔曾在太皇太后跟前多次提及,国祚绵延要多留龙子龙孙才行,当年德元帝要是有太子继位也不会出现藩王相争的事,应当劝韩泽熙多纳嫔妃,多育子嗣。
说得多了,成了皇家的一块心病,让沈竹君承受了很大压力。那天宫中宴饮后,沈竹君提及这些事就苦恼,胡仙仙想找事儿给朋友出口恶气。
至于段梦柔会不会听她摆布,胡仙仙早想好了应对之策。
“呵呵,我哪敢要挟段天妃?我只是来求你帮忙罢了。”胡仙仙挺憨厚地说着,眼底闪出的眸光却如狐狸狡黠,“汶山城、墨先生、墨湖,我想段天妃该会知道这些事吧?你们要达成目的,墓底龙坑的残魂很关键,对吧?”
段梦柔脸色骤变:“你还知道些什么?你想要做什么?”
让臧玄蛟重生,这是段梦柔的执念,胡仙仙推测当年墨金冕之死是个局,段梦柔应该早知道墨金冕复活。用几个词儿骗骗段梦柔,搞得胡仙仙要耍什么阴谋诡计似的,让她紧张。
胡仙仙其实并不了解那些事,但能从程浩风的言行中推测还有很多大秘密,段梦柔不可能不在乎那些关于臧玄蛟的秘密。
“我不想做什么,让你帮忙而已。”胡仙仙神在在的说着,让段梦柔摸不清她知道多少又会做什么。
要留下这六个美人只是费点劲而已,如果臧玄蛟真出什么事那会让段梦柔活着也没意义,分了分孰轻孰重后,段梦柔答应了胡仙仙。
紫霄宫正殿大门外,前来敬香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看到段梦柔与胡仙仙并肩走出,全都行礼欢呼起来。
段梦柔头戴紫金莲花冠,身穿祥云紫纱袍,玉容微笑彰显慈悲,修眉凤目隐含威严,美得令人不禁想要膜拜。
她美得令人想膜拜,胡仙仙则美得耀眼,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双眸顾盼生辉,肌肤莹润有光,樱唇勾出笑意玄妙,即使穿一身简素青袍也同样有绝代风华。
段梦柔是紫霄宫宫主,这里所有事以她为主,抬手示意众人免礼后,缓声慢语:“今年风调雨顺,米粮丰收,特办祈福法会感谢上苍,并为万民祈福,法会后,本天妃要在中秋节选十五位桂花仙子拜月,所有女子不拘老幼均可参选。有愿意参选者,请到后殿知事房报名。凡是中选当桂花仙子的女子,本天妃各送保平安灵符一张,养颜润肤露一瓶,雕有月中桂花玉佩一个。”
这紫霄宫的保平安灵符可要捐五两银子才有一张,养颜润肤露则是根本不售卖的,若能佩戴那玉佩更可提高身份,不少女子立刻往后殿去了。
胡仙仙找到那六位美人,撺掇她们去,她们先还犹豫,可后来胡仙仙说,从宫中放出的罪臣之女这名声不太好听,能当上紫霄宫桂花仙子是改名声的好机会,一共要选十五名女子呢,难道还没有信心去争一争?
六位美人交换眼色后,同意了去应选,一是胡仙仙说得她们有心去争一争,若论姿色才艺,她们可比那些抢着报名的女子好太多;二是在将军府备受折磨,想着当了桂花仙子,或许紫霄宫能庇护她们。
八月初九,紫霄宫粗略遴选一遍报名的女子,挑了五十名女子复选,让所有参加复选的女子去紫霄宫中暂住,学习各种规矩,因拜月时会有不少达官贵人观礼,必须选优雅大方的桂花仙子才能给紫霄宫增光。
那六位美人全入复选,她们去往紫霄宫,胡仙仙刚想抽空回闲云观看看杭无一和唐彩儿,宫内来人传话。
阿绿带了两个太监同来,宣胡仙仙进宫,帮皇后准备中秋宫宴的事。
入宫后,行过礼,到内堂中坐定,沈竹君让其他人退下,只留了阿绿在旁边伺候,向胡仙仙诉起苦来。
“以往各种祭祀庆典的事都由德妃操办,今年中秋,太皇太后说该由我来办君臣团圆宴。还有些不安分的人背地里说,宫中大小事务皆是德妃在做,我空担了皇后之名,只会在书房里舞文弄墨,没有尽到管理六宫的责任,不如废了我。”
听了这番话,胡仙仙出神想,过了中秋,重阳也是大节,又得准备很多事;过了重阳,天气渐冷,按例要皇后带宫女缝棉衣寄给戌边将士,以示皇恩浩荡,虽说不用亲自动手,要组织人做那么多棉衣也是件难事;很快又会是年底,从腊月初八到第二年正月十五,宴请不断,沈竹君要管这些可没有得闲的时候……
还说后宫不得干政,别说参与前朝政争,光后宫杂事都一大堆,沈竹君又没有得力助手,能做得了什么?那些干政的后妃,要么有娘家当靠山,要么有爪牙帮衬,沈竹君除了阿绿忠心侍奉,没有谁帮,她自己又是个不喜欢管事的性格,还真不太适合当皇后。
后宫女子在皇帝面前自称"臣妾”,臣是属下,既是属下又是夫妻,该以属下办事为主要关系,还是该以夫妇相爱为主要关系?家国利益连在一起,这制度就错了。
胡仙仙狠狠挖了挖鼻孔,气乎乎地想:这是哪个王八蛋想出的制度?让皇帝的女人们管家事,可又不许干政?不许干政,又偏还要有很多重要的宫闱之事上升到囯事层面?估计,定这制度的人想着,平常不能让女人掌权,但也不能让她们完全撒手啥也不管,为的是万一囯亡了,好给女人安个祸囯殃民的罪名……
关于中秋宫宴有很多具体的事要说,胡仙仙没听见沈竹君交待了什么,她那粗鄙动作和愤懑眼神倒把沈竹君吓着了。
好容易有个可说心里话的人,对方居然没听自己说什么,沈竹君委屈得眼圈儿红了:“胡姐姐,你在听我说话吗?"
“啊?哦……”胡仙仙回过神,“在听,在听。我觉得你这皇后当得太憋屈了,你要是不想当,我有一百种办法带你出宫,还能让皇上找不到。”
沈竹君哭笑不得叹了几声:“我舍得下皇后之位,可舍不下泽熙,他对我很好,我也想更好辅助他,愿能母仪天下成为一代贤后。”
留在宫中是沈竹君的决定,胡仙仙若是早知后来结果,定然把她带出宫了,可惜算不定命运。女人要做一个决定的理由很简单,男人却要反复权衡利弊,痴情不分男女,可终归女人受的伤害要大些。
此后几天,将军府中因六个美人全去了紫霄宫,得以清静,但胡仙仙又得天天到沈竹君的毓盛宫帮忙。
忙到八月十二,中秋宫宴该请哪些人,在哪里办,备哪些菜,由哪些人来做之类全定好,正要歇一歇,听屋外传来吵嚷声。
胡仙仙转头隔墙一看,模糊看到茶儿竖眉瞪眼在斥责阿绿。沈竹君要让人去瞧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胡仙仙阻拦她。
毓盛宫宫门外的莲花缸旁,阿绿为难地向茶儿陪笑说:“茶皇姑,还是请到小厅里坐吧,等奴婢通传皇后娘娘,请对娘娘讲明事情,奴婢做不了主。”
“我乃卑贱之人,皇后娘娘与胡天妃一向瞧不起我,哪敢去惹事?只是忘了请殇廓夫人入宫,你转达就好。唉,要不是看德妃娘娘在慈安宫偷偷抹泪,想见姐姐又不好多说,我才不来多管闲事。”茶儿含嗔带怒说了一通后,拂袖而去。
一会儿后,阿绿进门,禀明原因,皇上曾特许柯雅润在几个团圆佳节入宫见妹妹,以往柯雅洁管事之时,会提前几天让人去守陵小屋送进宫令牌给姐姐,便于进宫。
沈竹君和胡仙仙皆忘了此事,柯雅洁也不好私自派人出宫,今天去慈安宫看望太皇太后时,偷偷抹泪,茶儿正巧看到了,给太皇太后说了,太皇太后让茶儿去催她们赶快办此事。
忘了派人给柯雅润送进宫令牌是沈竹君和胡仙仙的疏忽,但是整件事情看来不像个小失误那么简单了。沈竹君荣宠正盛,胡仙仙也正风光,相比之下,柯雅洁不得宠,一个亲姐姐还被圈禁,此事怎么看都像沈竹君在欺负柯雅洁。
皇后欺负德妃,德妃受尽委屈不敢说,太皇太后为德妃做主,派皇姑茶儿去斥责皇后贴身侍女,好一出大戏,把沈竹君被动演成了悍妒蛮横形象。
“哼,让我们当恶人?恶人我来当,断断不能让竹君当。”胡仙仙吩咐阿绿,“去查查以往是谁管后宫亲眷入宫的事,怎么也不提醒我们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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