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蔓蔓,山野萧瑟,清夜银霜寒,残红滴落秋露白,一声孤雁啼,朗朗月色转凄迷。
同样的景致不同的心境,看来会有不同的意蕴,同样的言行不同的心情,会给人不同的感受。
程浩风深邃的目光中泅满了爱意,还有一丝无法看透胡仙仙内心想法的忐忑,若是往常如此,胡仙仙必然会深情回应他,让他安心。
可此时思绪繁杂,胡仙仙只轻叹一声,僵硬地任由他抱着。
"仙仙,目前妥协只是权宜之计,相信我不会让你和你的亲友一直受委屈。"程浩风松开她,只是牵着她慢飞。
她这般不情不愿的样子,程浩风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肤再哄,且给她吃颗定心丸。
"我不是耍小脾气,不是要你承诺怎么对我好的那类争宠美人,我是不认同你们的所作所为。"胡仙仙落身下地,负手而立,忧虑又愤慨地看向远方。
茫茫夜色中,远山略去了树木花草、田园房屋的琐碎细节,只有起伏的粗犷线条,几座灰蓝山形呈现出极具张力的莽荡洪荒之美。
看着胡仙仙端肃神情,跟着落地的程浩风只能承认哄不了她、降不住她,也只能认真与她论一论势力争斗和天地浩劫之事。
"我没办法保护所有人,只能尽量留存自己亲近之人,天地浩劫不可避免,连自己也保不了,更何况其他人?要得到足够强的实力,勾心斗角在所难免,必定有所牺牲,也必定会有人要受委屈。"程浩风又何偿愿意妥协,跟蒯森雄合作实属无奈。
胡仙仙从远处移回目光,凝视程浩风,"天地浩劫无可避免,月亮是怎么做的?大山是怎么做的?小溪是怎么做的?"
“什么怎么做?山川日月什么也没有做。”
“对,什么也没有做,我们为什么要做?”
程浩风好气又好笑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这些奇奇怪怪的话是要提醒我‘无为而治’?可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时候也要勇于作为。”
跟他很难好好讲道理,要么是从前那样专横独断根本不听,要么如今这样总做些小动作偏移事情重点。
胡仙仙懊恼退后,正色说:"为什么不让所有人一起努力?即使一切毁灭,也能一切都浴火重生。表面上在合作,其实都想着怎么保住自己的势力,怎么逃出这片天地,为什么不守着水球?"
程浩风“嘿嘿”笑了几声:“仙仙你……你有时候也挺幼稚的。你想一想,要是全愿意同心协力对抗天地浩劫,还会不会有永恒之心的事?”
争论着,又绕回原点,是由一个或几个英雄来救天下苍生?还是由所有人团结去对抗劫难?永恒之心有存在的必要吗?
胡仙仙眉头拧成疙瘩,责任感和愧疚感又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但渴望自由,渴望能把握命运的心也炽热着。
"为什么你们想的办法都是逃离水球,没有其它办法了么?”空间震荡加剧,胡仙仙也察觉得到,可真的只能毁灭?
“目前所有办法中,只有我的办法是能保住最多生灵,又最能有效实施的。如果我不和他们斗,让他们占了强,结果会更惨烈。”程浩风也神情凝重起来。
胡仙仙攥紧拳头,咬紧牙,痛苦看着夜空,樊鼎瑶牺牲,哥哥惨亡又复生,义弟重伤等等这些事已让她难受万分,如果要看着更多的人死去,她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以目前空间震荡情况来看,我估计还要过三十年才会让普通人都有明显感觉,而真正天毁地灭的情况出现,可能得等上百年。以后的事不必多说,你也不要多想。这世上最难看透的就是人心,要让人心齐,几乎没可能。但不得不说你的想法才是正确的,我们那些办法都是退而求其次的补救办法。"程浩风轻拥她入怀,正经和她说话。
胡仙仙明白他尽力了,知道他的苦衷,可有时候还是忍不住闹情绪,这时冷静下来,在他安抚之下趋于平和,如炸毛的小猫顺了毛。
“浩风,我不该朝你撒气……我害怕,我太害怕失去了……"
程浩风将她拥得更紧些,抚着她的后背,宽大温热的掌心传来可依靠之感,她最迷恋这种感觉,即使程浩风没有其他任何能力,她也舍不下他。
将脑子里的一团乱麻梳理清,胡仙仙说出最担忧的事:"我直觉你们各种势力争斗会加快空间震荡,提早出现大劫难,或许只要十几年就会天毁地灭,各种办法都无法实施。"
“要是各种办法都无法实施,那也是天意,我们回归本源,你是宇宙中一粒浮尘,我是依恋你的飘荡情丝,再有机缘,仍然痴缠,那也是个结果。”
听程浩风低语诉说,胡仙仙浅浅一笑。
程浩风又再说:“我们心在一起,不怕死不怕失去拥有的一切,其实也有很多其他人不会怕。我们几位师兄弟姐妹不用说,就算很多普通人,大牛、三花、泥蛋儿、桑文秀、二胖、梁慧芬他们,他们会认为什么最重要?”
这是在教训自己吗?胡仙仙昂头撅嘴一笑,飞身往碧洗宫而去。
程浩风随后飞起,与她一同前往,两人心结暂时解开。
到得碧洗宫看了泥蛋儿他们伤情,再问问有没有其它事,胡仙仙和程浩风稍放宽心。
"浩风,我还是得回陵州一趟。不是和你赌气哦,一得送泥蛋儿回家静养;二是该看看父母长辈了;三是我在京城中太能招惹是非了,回去避避。"胡仙仙缓声说,怕程浩风不同意,以目光央求着他。
“嗯,快去快回,不要惹事,我要是找你,不要躲着我,不要乱发脾气。”程浩风嘱咐着。
听他同意,胡仙仙很高兴,又因要守着泥蛋儿他们,让程浩风先回闲云观去。
天色微明,程浩风独自返回,暗暗叹着:还是当年的客栈小老板可爱,好哄啊,还有要分别时也没这么牵肠挂肚的难受。
蒯森雄与程浩风他们虽暂时合作,但并不会信任他们,在程浩风和叶冠英离开后,吩咐手下,再搜查融寒雅墅打斗后的场地,留一些关键证据,准备以后闹翻脸时向胡仙仙、程浩风发难。
九月二十七,泥蛋儿的身体稍好了些,桑文秀已伤愈七分,胡仙仙准备带他们回陵州静养。在碧洗宫中虽也可以养伤,但毕竟是有皇家背景的宫观,规矩很多,泥蛋儿又是男子,有诸多不便。
临行前两天,得到消息说樊楚瑶从邛州回了琼莲宫,她想静修一段时间,也想好好教徒弟唐文昭,于是决定唐文昭随胡仙仙他们回去。
胡仙仙带了泥蛋儿、桑文秀、叶赛英、唐文昭回陵州,还有哥哥嫂嫂托她带东西回家。
自从御赐美人之事后,葛淑美对胡仙仙态度好了很多,特意选了不少礼物让她带回去孝敬父母。
本来要跟着回陵州的人更多,但程浩风不让杭无一、唐彩儿同去,或许是留着她们两个,胡仙仙才跑不了?
因有伤员同行,一路行得很慢,十月初二到达陵州。
到得胡家小院门口,胡大仓最先迎了出来,他脸上的皱纹笑得挤成一团,牙几乎掉光了,衰老得很快。
紧接着,胡婶也迎了出来,先笑眯眯看看另几个人,再朝胡仙仙一瞪眼:“你总算想起还有家,还有父母了!”
胡仙仙见母亲身体还好,心里挺愉快,也不计较她话里带刺儿,嘻嘻笑着挽起她的手,声音甜得让人起鸡皮疙瘩:“娘,我不是忘了你们,我是混得太孬没脸回来。娘,可别撵我走……”
“多大的人了,还撒娇?”胡婶想甩开她的手,可甩不开。
母女俩你甩我拉,晃得胳膊一摇一荡,跟拉手跳舞似的,看得别人都忍不住发笑,胡婶绷着的脸也不禁露出笑容。
胡大仓忙招呼众人进院里坐,热闹欢喜说笑几句后,胡婶得知桑文秀是泥蛋儿意中人,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
“这闺女儿好,秀秀气气、文文静静的,我喜欢。你们的事儿问过你父母了吗?”胡婶关心道。
“我爹娘早亡……"桑文秀答了一句,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胡婶安慰她好一会儿,她擦了泪笑说:"都过去了,如今过得很好……叔叔和婶子嫌我病多,怕拖累他们,让我搬出家搭个草棚住。
那时候我才十岁,有一次下暴雨,我师父路过避雨。
草棚漏雨,地方又小,我站在边上淋得我全身湿了,师父说我把能遮雨的地方让给她坐,是个有善根的人,收我当了徒弟。
后来,我病也好了,还遇到那么多对我好的人,很幸运。”
说着,桑文秀向泥蛋儿娇羞一笑,泥蛋儿也朝她傻笑,浓情蜜意羡煞旁人。
胡婶又和叶赛英、唐文昭说两句,再横胡仙仙一眼:“泥蛋儿可都有了着落,你呢?这几年多少坎儿都过了,咋又还解除婚约了?”
就怕问这个问题,还是躲不开,胡仙仙只能咧着嘴干笑。
逼问了几次,胡仙仙都说不出个理由,有些事不能和父母说,可这态度让胡婶真生气了。
正为难,叶赛英面无表情挺玄乎地说:“那是他们的劫,分开才能让劫早些渡完。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婚约只是个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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