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薄雾散去,光映楠木林更显枝叶青翠,两道颀长身影行入楠木林中,寻个僻静处准备议事。
一个头发蓬乱的女子又急又怒大喊大叫着,不顾身上被蛰了好几个包,想要追过去。
可刚要接近通往楠木林的小路,大群的马蜂立刻飞来。
她劈砍不停,很容易能砍死砍伤许多马蜂,可是她体力有限,都快挥不动剑了。
冲过去几次,又被逼退几次,实在太累了,她准备回去了,心有不甘朝楠木林方向愤恨高喊:“程浩风,我知道全是你搞的鬼!你记住了,我黄璧书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楠木林中的人正是程浩风和秦沐风,程浩风可没闲心管她发什么狠话,平时对这些大家族送来的外门弟子友好,只是不愿与他们所代表的势力发生冲突,并且对人以礼相待是修行的一部分,可不是怕了他们。
云华观中除了马鸣风和程浩风功力略低,另几个要是下山,都可以雄霸一方。
马鸣风资质平庸,将勤补拙,虽比上另几个,也比俗世那些修行者功力高太多;程浩风的资质比他好,也很勤奋,但近些年还没有马鸣风的功力增长快,卡在瓶颈难以突破,也有些像是他能达到的极限只有这么高,所修功法激发不出他潜能一般。
多次询问功法上的问题,师父总是不肯详细讲解,还让他少想儿女私情,也少弄些奇巧玩意儿。
所谓“奇巧玩意儿”,是程浩风靠着天生极易和万物沟通的优势,制了蜜蜡粉,可驱使蜂蝶虫蚁类做事;又制了可单臂连射的连胜弩,平常人都可暗藏利箭,又快又猛又准的攻向敌方;还制了可贮存灵气的紫阳铜钱,平常人可以当一般钱财携带,只是灵气牵引不怕别人盗取,也可以当驱邪镇煞的万人钱……
这些东西对平常人来说算稀奇,对于修行者没什么大用处。
师父常说,修道求飞升,灵气精纯、功法高深才是正途。
要是天份不高,勤练武艺让身体增强,弥补功法不强的缺陷也可以。
即便要靠外物修行,也是炼丹、制符、铸剑,哪有尽造些小玩意儿的?
程浩风不敢反驳师父,但暗里坚持观点,能有用的东西都对修行有益,修行是不断解决各种问题,让世间一切更圆满,而不只是自身变强。
比如,在黄璧书反复想破坏他们商议事情时,用蜜蜡粉是不是阻拦了她?
还不只是能让他们好好商议,不被打扰,还通过蜜蜡粉让蜂蝶虫蚁传信,去找到扆彤焰。
今日已是九月二十,九月二十一林芷君就将被围攻,她又与他们断了联系,发灵符也没用,并且她也行踪隐秘,让人找也难以及时找到,有了蜜蜡粉后,此事简单许多。
扆彤焰是蚁后化形,气息特殊,只要她到了秦州附近,让蜂蝶虫蚁寻到她并不难。
寻到她后,让他们早做防范,提前撤走,可以免于被围攻。
等林芷君和扆彤焰他们没了迫在眉睫的危机,程浩风与秦沐风再向师门讲明这些,求长辈将林芷君带回山上,想办法压制心魔。
只要躲过这次危机,又有师门长辈出面,那些门派的人也不好再攻击林芷君了吧?
听程浩风所做安排,秦沐风只是不停点头,没提任何意见与建议,他心乱如麻,难以静心想办法。
“都听三师兄的,这次若是能让芷君脱险,愿以性命酬谢大恩!”
秦沐风说得郑重,程浩风却是轻描淡写摆手笑说:“我可不要你拿命谢我,你好好研究压制心魔的丹药,争取早些和林师妹结为夫妻吧。”
在他们议定事情,将要走出楠木林的时候,黄璧书正行到唤云峰外一个岔路口,停步思索着,是去找晁玄同告状让他们师兄弟受责骂呢?还是去找朋友一起来,帮她撑腰出气呢?
正犹豫着,忽见不远处行来两个女子,立刻有主意了。
她折返唤云峰,再向楠木林冲去,那些马蜂又呼啦啦一大群飞过来。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救命啊……程师兄,你不能眼睁睁看我惨死啊……程师兄,你不能见死不救……”
程浩风和秦沐风刚从林中出来,见那些马蜂已是不多,黄璧书也没被蛰得多严重,便没有理她,一个往云华观走,一个要去河水中大石头上。
可突然有橙红光斑耀眼,光斑又绕了一圈青紫光晕,笼罩方圆一里左右,照得他们愣了愣。
刹那间,马蜂尽数飞散!
光斑消去,程浩风和秦沐风也不敢挪动脚步。
“呜呜……”黄璧书抚额似晕了一下,踉跄两步才稳住身形,低声哭泣着。
一个紫袍女子跃身两步,扶着她问:“还支持得住吗?”
“嗯,应该死不了……”黄璧书看了看紫袍女子,又看向那个严肃的白袍女子说:“多谢洛师叔、蔡师姐相救。”
白袍女子正是玉真宫主洛玄心,也就是林芷君的师父。
她看向黄璧书的眼神并没有多少关切,听了道谢,还严厉训斥道:“不必道谢。规矩要谨记,应当称洛师叔祖、蔡师叔,莫要乱称呼。”
“弟子谨记。”黄璧书乖巧说道,又伸手接过紫袍女子递的药膏,“多谢蔡……师叔。”
那紫袍女子是洛玄心大弟子蔡莲君,也就是林芷君的师姐。
她眼神疑惑不解,看看程浩风他们,又看看黄璧书,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是听到惨叫才出手的,还用了神器紫芝莲灯,原以为闯了什么魔物进山,有人性命堪忧,可此刻看来并没有那么严重。
“蔡师叔想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来说,请你帮我伸张正义啊!”
黄璧书含着眼泪,又愤怒又悲伤的指着程浩风尖声说:“他放马蜂来蛰我,想杀人灭口!他太狠毒了,我哭着喊着求他都没用!”
蔡莲君且惊且疑,虽然看出他们有矛盾,但不至于要取性命吧?
“程师弟为什么要杀你灭口呢?只怕是你顽劣,他想出手教训你。”
这个黄璧书平常骄横跋扈,蔡莲君还是有所耳闻的。
“他真的想杀我灭口,怕我说了真相,他身败名裂。”
听得这话,程浩风紧紧皱眉,猜不出她要说些什么,秦沐风则一直用乞求的目光看向洛玄心。
黄璧书眼珠骨碌碌乱转,绘声绘色说着:“你们根本不了解程浩风……嗯,程师叔啦,秦、秦师叔夜夜在呼风河畔思过悔悟,程浩……师叔不但来打扰秦师叔,还在那石头后面脱了衣服引得秦师叔嬉笑玩闹,唉,不堪入目!我要劝秦师叔与那魔女断绝关系,他还不许我劝。我看不惯他所做所为,嘲笑了几句,他便引马蜂蛰我!呜、要不是遇上你们前来,我只怕呜呜呜……”
蔡莲君轻轻摇头:“他们虽然有错,你也不要说得太过不堪,定是有事惹着他们,才拿你撒气。”
“我没有做错什么!他不是拿我撒气,是故意要害死我啊!”见蔡莲君并不想听的样子,她转身指向程浩风:“这个家伙根本不配当云华观的弟子,一天到晚缠着师兄弟们胡闹,蔡师叔,你看不见吗?他还穿着马师叔的衣服呢!大清早的,穿着别人的衣服,肯定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蔡莲君虽与马鸣风的婚事没成,但对他仍要格外关注得多些,清楚记得那的确是他的衣服。
马鸣风对衣食住行很不讲究,那件棕黄的衣服半旧了还舍不得扔,洗得又皱又缩水,穿在身上总显得不合身。
程浩风比马鸣风略矮略瘦,穿起来反倒更显合身些。
但蔡莲君还是能认定那是马鸣风的衣服,只因前襟有一处破了又缝好的线疤,那是她亲手缝的!
这整座羲明山上,除了马鸣风,再也没人会穿很旧还补疤的衣服,程浩风没衣服穿也该找别人借呀!
借这些破衣烂衫来穿,是无聊了耍宝呢?还是马鸣风要让他穿,表示他们兄弟情深?或是因那衣服是蔡莲君缝补,看着碍眼,故意扔给程浩风穿的……
为着一件衣服,黄璧书扯些怪话,蔡莲君脑子里乱成一团。
其实原本只为了上药,程浩风自己的衣服被剪得缝也缝不上了,马鸣风在石洞里随手拿了件给他。
“莫要再胡扯!”洛玄心冷眼看着黄璧书,“定是你们圣光府消息灵通,得了我那孽徒的消息,前来卖弄挑事,惹下麻烦。”
黄璧书想要狡辩,可面对洛玄心如刀般的目光,已吓得张口结舌。
程浩风心中正赞洛玄心慧眼如炬,秦沐风正要为林芷君求情:“洛师叔,芷君她此刻有危险……”
洛玄心却是一声冷哼:“她在胡扯,可你们也有错!”
秦沐风的话声被打断,惊讶又绝望的发怔。
洛玄心指向程浩风:“你看看你穿的衣服,真是行为不检点,师兄那般品格端方的人怎么教出这般放浪徒弟?”
程浩风抬起右臂,看看身上的衣服,搞不懂这怎么会被扣上“行为不检点”的罪名。
他还在暗暗叫屈,洛玄心又朝他下令:“快去禀告你师父,我召集各峰主事人在敬德延恩堂等他,商议怎么抓捕我那孽徒!”
如闻惊雷!
洛玄心用了“抓捕”这词,是要参与围攻林芷君?
程浩风和秦沐风愕然对视,他们还曾抱有一丝侥幸,盼着围攻之事不过是黄璧书在危言耸听,做防范准备是为了妥当,但也没有十分担忧,而洛玄心这一说,证实了危机。
不只证实了危机,还斩断了希望,他们还打算在危机过后,带林芷君回山上,让晁玄同、洛玄心帮着压制心魔的。
“洛师叔,芷君是你寄予厚望的爱徒,不能公开抓捕!求你允许我下山,劝她回山上来面壁思过,我愿替她承受任何惩罚。”秦沐风朝洛玄心恭敬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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