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云层变薄,太阳金光透出,再等半个时辰该是天光大亮了。
雨后的山野水雾蒸腾,依然是四处黑黑灰灰的,等阳光照进来估计还得差不多两个时辰。
程浩风看看天边那一抹明亮的光,眼中蓄了渴望:愿有心剑如红日,斩破云雾威光赫!
那窸窣声音仍然在断断续续传来,不久后,声音更响了些,还传出说话声。
“累死了!歇会儿,弯着腰在草丛里排查,腰都快断了!”
是一个秦逸的跟班儿从松林中钻了出来。
“小声点,别让那个魔女听到了,惊跑了,又抓不到。”
松林里传出其他跟班儿的声音。
“你们傻啊,都出来歇会儿。林芷君不可能还在伏我峰、唤云峰、唱雪峰这三个地方,其一是盯着这三个地方的人太多,其二根本没有她的气息……”
程浩风也没感应到周围有林芷君的气息,应当没有藏在附近。
那个出来坐在石板上歇息的跟班儿又说:“你们明白没有?秦大公子和黄大小姐纯属想给云华观和玉真宫的人找麻烦,在周围搜来搜去让他们不得安宁。至于林芷君逃去哪儿了?我这头脑简单的都想得明白,得要去往西北的更高更险群山里边,再找到接应的人啊。”
有人反驳他:“可是圣光府的暗探明明发现有陌生人影儿出现,我们也看到山林里有不同寻常的痕迹。”
另有几个跟班儿也露出身形,却只在松林中站直了,不敢出来坐着休息。
那个坐着的跟班儿说:“嗨,说不定是别的门派也带了人来搜山,我们互相把对方的人当了陌生人。再说了,林芷君的身形和气息,咱们也比较熟悉,不是很陌生啊。”
另一个看起来挺沉稳的跟班儿,靠在树干上说:“既然想抓林芷君的人那么多,我们可更得辛苦些去查,谁先抓到谁有利。”
程浩风细听他们谈话,想着秦逸未必是打算让他们快抓着林芷君,更多的是想把云华观周围边边角角摸透,便于从中挑些差错来刁难云华观的人。
至于说他们发现什么陌生人影,说不定是借着搜捕林芷君之事,混了些奸细进来。
要想打败刘都的人,早想混人进来逼羲明山上的修行者不要支持刘都;要想跟云华观争高低的门派,也会派些探子来搜情报、搞破坏。
正分析这些,又听那个坐着休息的跟班儿说:“你们明白个啥?对于咱们秦家来说,不抓那魔女还更有利。毕竟她没有直接让我们损失过什么,我们借着那些事敲诈,还得了不少好处,要真抓住了还不好处理,交给哪一派来主审呢?哪一派都想得到最大利益,利益分不平,难免会有矛盾,到时候互相争斗,还没空闲从云华观和玉真宫捞好处了。”
听这人的话,程浩风觉得倒和自己所想一样了,秦逸闹着要抓林芷君,不过是借机针对云华观和玉真宫。
而黄璧书呢,更多的是女人嫉妒,想要得到秦沐风。
他们又没被林芷君打过,抢过,喊得闹得比受了损失的门派还凶。
松林里有跟班儿附和说:“还是快哥看得透哈,还真是那样,其实林芷君修正道、修魔道,跟我们有啥直接关系呢?没有!但是,云华观跟玉真宫强还是弱,跟我们还是有关系的。”
另有一个跟班儿也附和道:“对、对,快哥是看得深远些,难怪二爷看重你,大公子还让你试药,有快速提升的机会。”
听他们说这些,程浩风细看了那个坐在石板上休息的秦家跟班儿,果然是那天试吃了升天逍遥丸的那个。
再听了他们说了些闲话,弄清那人名叫秦快,与秦逸虽是同族,但血缘关系已远,能得看重,是他行事机灵,很得秦逸叔叔喜欢,让他当秦逸的贴身侍从,也是为了在秦家和羲明山之间传消息能方便又可靠。
听他们的一些闲聊,程浩风听得眉头皱紧,他们除了想打压云华观和玉真宫,对刘都也有不满,并非是表面所宣扬的那般忠心于刘都,愿意为一统江山、平定天下奉献所有。
有个跟班儿说:“这近几年秦州的百姓能过点安稳日子,包括挨着的几个州能有点饭吃,还不是靠我们秦家基业撑着,结果那些家伙都感谢姓刘的和这山上那些装神弄鬼的去了,半点不感激我们不说,让他们多交点租子,还敢抱怨个不停。哼,是得显显秦家威风,让泥腿子们搞清楚,云华观的不是神仙,咱秦家才是他们的天!”
秦快从石板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挥手笑笑说:“别多说这些了,都干活儿去。咱们只要摸准几位爷和大公子的心思就好,别干些费力不讨好的事儿。要说跟刘大将军比谁功劳大谁功劳小,那可轮不到我们来说。”
他们走后,程浩风眼睛虚眯了眯,目光中闪出狠绝。
这羲明山在秦州辖地,要是秦家一直这般生事,永远难得安宁。
而刘都即使能最终开国立一个王朝,只怕也要永远受秦家牵制。
要是能除去秦家,让秦州和附近几州的百姓都只按刘都颁的政令行事,对于百姓、云华观、刘都皆很好。
至少百姓种的粮食能少交些出去,那秦家跟班儿说的租子,是种庄稼除了交税、交给地主的地租之外,还要给秦家交一份“安家租”。
秦家的人说秦州之“秦”是上天赐给秦家,在秦州谋生的百姓都是靠秦家赏了安家之所。
实际上,秦州是礼朝开国时给当时一位王子的封地,那位王子是秦王,岁月变迁,秦王早已不在,此地因俗延称“秦州”。
礼朝国姓是“姜”,可不是秦,跟如今的秦家更没关系。
秦家先祖都是外地来此处,退到约两百年前,对晁玄同是恭敬无比,生怕他不许秦家在羲明山附近安身。
秦家成一方势力是在约八十年前,真正崛起位列五大家族之一,那都是才四十年的事。
程浩风轻声叹着,从松树后走出来,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想着:也不怪如今秦家要来欺负云华观,秦家内部团结,还高手云集,管理得又严,再加了产业众多,资源丰富,总体实力很强;而云华观根本没有建自身的势力。
真要打起来,云华观武力值再高,可秦家的人多,杀也杀得手软,并且秦家还可以靠产业和资源不断的供上好丹药疗伤及提升功力,云华观的这些储备不多;
更有一点,秦家可以不断招募外姓人替他们拼杀,云华观可没那么多钱招人,晁玄同还不肯多收徒弟,又不许弟子们开始收徒。
跟程浩风同等修为的修行者,早已是徒子徒孙一大群,出行时前呼后拥好不热闹,晁玄同却说几个弟子都是自己还没学明白呢,别去乱教人,免得误人子弟。
程浩风在一个水洼旁,捧了些雨水将脸洗了洗,可看看浑身上下还是太显狼狈,又坐到松林中一根倒了的枯松上准备用灵气烘干衣服。
一运灵气,牵动伤口疼痛,且是灵气已几乎没了,他只得先聚灵气。
静心调息,感应万物,吸纳天地灵气,没有如往常运转周天,而是照臧玄蛟所说,让灵气在身体每一处自吸自吐。
身融万物,万物融身,灵气不是在他体内运转周天,而是似与周围草木岩石形成圆形光罩笼住,灵气是顺这光罩在运转,如同山石草木也成了他的经脉延伸。
不仅仅是他吸天地精华,更如他本也是天地,本拥有那些灵气,只是进一步压缩提纯了一般。
程浩风能感觉到伤口在快速愈合,灵气也在迅速充盈。
但这种好状态并没有保持多久,实在是他心难静,杂念太多了。
这一刻想着怎么教训秦逸,下一刻又想着到底要不要认真仔细学臧玄蛟的功法,过了一会儿又想该不该隐藏对七师妹的心意,再过一会儿又想怎么建云华观势力碾压秦家……
心烦意乱,他怕走火入魔,于是不再练了,纵身到一根树杈上,眺望远山,排解烦闷情绪。
只望了几眼,竟看到一个将气息敛藏得很好的人,朝马鸣风住的石洞潜行而去。
说是“气息敛藏得很好”只因程浩风完全没感应到这人的气息,能发现他只是巧合看到他身影。
那人一身墨绿带褐斑的夜行衣,比纯黑的夜行衣隐蔽性更好,行在山林几乎与绿的枝叶、棕灰岩石融为一体,单是靠肉眼看,也是难发现他。
既然气息和身形都掩藏得好,程浩风还怎么发现他?只因他停顿了一下。
那人走到程浩风那天晚上被马鸣风所救,上金创药,换血衣的地方,闻了闻,看了几眼,还弯下腰摸摸那处泥土,这就让他身形和山石树木不同了,程浩风得以看到他。
原本他这般是谨慎表现,此刻恰恰成了破绽,也是巧合了。
他感应到近处有别人气息,按理是要屏息敛气不动,免得被发现,可他又以为那气息是破衣和血迹所发,完全没注意到树上的程浩风。
看了程浩风那当时换衣疗伤的地方,那人又放心继续潜行往石洞。
此人行迹可疑,不是善类!
待他移动身形,程浩风立即延出一道灵气,告知石洞内的马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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