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闪着冷漠的光,一弯细月美丽又寂寥的嵌在空中,世上一切都与星月无关,世上人却对星月寄托了太多喜怒哀乐。
程浩风站在镇龙囚玄阵旁,凝望着阵中黑石,他没说话,臧玄蛟也没反应。
想要得到,害怕失去,想要的却是否是真的想要?害怕失去的,失去后是否便真的活不下去?
烦乱,烦乱,来时打定主意要不顾一切变强,到了后,程浩风又犹豫了,担忧变强后会付出不可想象的代价。
不论如何,七师妹还在身边,六师弟也没有性命之忧,需要向恶魔求教,修习来路不明的功法么?
如今过得虽艰难,但等些时日,二师兄和五师弟回来后,定有转机。是耐心等待,还是豪赌一掷?
《长情注》,听名字已很不靠谱的功法,真能让人强大,并获得想要的一切么?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不能怀疑《长情注》。那是我想修习,但是没有天赋修的功法啊!”
臧玄蛟的声音响起来,程浩风惊讶四望:“你能看透我心中所想?”
镇龙囚玄阵下是一个空间交错的点,他能看到听到程浩风他们的一些言行,并不奇怪,通过言行推测一些心性喜恶,也不奇怪,但刚刚想到什么,马上接话了,这实在奇怪。
“别一副惊奇的样子,你盯了你老婆那么久,还喃喃自语‘长情注……长情……’,很明显犹疑不定。”
观察这么仔细?臧玄蛟粗豪于外,精细于内,当真是雄才英杰。
“我有喃喃自语?我没觉得。师叔,你说你都没天赋学《长情注》,我能学?你大智大勇,我不及百分之一,你所说,我真不敢相信。”
“哈哈哈……可不是我自夸,你确实不及我百分之一!不过嘛,或许以后超过我也未可知。”
得到如此高的期许,程浩风并不高兴,太没把握的事,和赌没有两样,而他一向不喜欢赌,他做事习惯了要考虑周全,要至少有五成的把握再做。
“我很早以前已明白我不适合当官,我这几天又明白我不适合修真,我可以不畏艰险不怕死,但我真的很怕连累别人。你懂吗?我在那奇奇怪怪的梦里,伤害了很多很多人,那份痛苦,比我自己受伤害更惨烈。”
当拥有无上尊荣,却落得众叛亲离,所有人面对你只有畏惧,真的会快乐吗?
“多情者,才会有烦恼,有烦恼才有活力,有活力才可以不断变强。要是如槁木死灰一般,不战而败,还谈什么变强?”
臧玄蛟所说,程浩风听着新鲜,不自觉再靠近了阵中几步。
臧玄蛟的声音和平常不同,稳沉许多:“有情在,一切都不断延续,真正的永恒不是固定不变,而是在变中有不变,《长情注》便是让人可以掌握变中的不变。”
程浩风的眼中又闪出光,“变中的不变”是道,《长情注》以情悟道?
臧玄蛟继续说着:“你从小受的教导是男儿不应以儿女私情为念,仿佛情是多么肮脏的东西。世人真怪,不以逛青楼为耻,倒以深情长情为耻。世间悟道方式千万种,以情悟道并不低人一等,还可称万道之源。”
程浩风认真地问:“男女之情,不是为了繁衍后代么?除此以外,没有更大的作用,这才被世人轻视。”
“只是为繁衍后代?那所有子女都不是父母恩爱所生,是和猪狗一般配出的?无数异类想修成人身,想有人的各种情感与伦理,人倒还想退步为异类?”
程浩风不说话了,古今书籍都讲不透的道理,要和一个思维特异的魔头争论,必定争不出结果。
“又当闷葫芦?和你们这种人说话真是累人。告诉你吧,为什么要贬低情爱?那是男人内心在贬低女人!把女人视为洪水猛兽,或是把女人视为渣滓垃圾,那是男人不愿意把女人放在同等地位,放在同等地位要给予尊重,不是只给钱养着便可以。俗世男人拉低了女人地位,只为少付出,却没想过,拉低女人的同时也拉低自己。”
听着臧玄蛟的话,程浩风也没觉得他是怜香惜玉的多情少年,甚至没带半分绮思,他只是阐明万物皆是阴阳轮转,没有任何绝对的事物。而情是滋养调和阴阳轮转,情育万物。
臧玄蛟接着说了很多关于“情”的奇谈怪论,却无半点挚恋柔情。
程浩风突然好奇相问:“师叔,我接受你所讲的道理。但冒昧问一下,狭义的小情小爱,你可曾有过?”
“我?那些小情小爱?”
臧玄蛟沉默了,总说别人闷葫芦的他,也变了闷葫芦。
程浩风催促好几次,催得他都烦躁了,威压外放,引得镇龙囚玄阵上一忽儿闪一波灵气光,一忽儿又飘一股黑烟。
“唉,我呀,没谈过小情小爱啊,我是被关了这么久才悟出些道理。我没有妻妾,没心上人,有过令我很欣赏的女子,算是仰慕,也没有痴恋。三妹对我有意,我对她无意,我拒绝她不是讨厌她轻视她,相反还很感激她。只是,到目前为止,我对她仍没有男人对女人的情意。”
风拂过松林,树枝微抖,像是听了两个老怪物的八卦对话后,想笑又憋笑,憋得树枝抖。
“没有过小情小爱,连心动也不曾有,还大谈情爱?”
“嘿,你这小子不懂了吧?情在心中像一朵花,没有遇到适宜的时令,花没有开放,并不等于就不会开花。”
程浩风微微笑着,听臧玄蛟说讲了很多,竟听得对所学剑法似有所悟,决定回去后好好琢磨琢磨。
他回去时已到凌晨,默想着剑法中的每个剑招,参悟其中剑意。
待得悟通,又到了日上中天之时,他又开始画图样,下午再召回工匠,制作又一批略为改良的连胜弩。
他忙着很多事,都忘了罚他交蜂蜜的事,全靠马鸣风和白回风帮他交蜂蜜。
忙到傍晚,凌若风突然到帐篷里来找他,朝他冷冷瞥一眼,又转身出去。
他跟了出去,凌若风站在崖边问:“三师兄,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要是犯了错,被他们捏住把柄,你可以跟我们讲清楚,不要同流合污啊。任何路都可以走,绝路也是路,可我还是希望你悬崖勒马,不要再继续犯错。”
“我没有错,很多事不能只看表面。”
“你还没错?你看我们云华观成什么样子了?成秦逸的赚钱工具!你敢说你不是为了自己好过些,便利用师门中的人为你铺路?”
面对凌若风的质疑和指责,程浩风大感头疼,向着她叹息几声后,便告辞走了。
原是想轻言细语问出实情,也不知为什么出口便成了这些话,凌若风气得捶捶头。
回淑悦居后,秦逸和黄璧书来收东西,她斥责了秦逸、黄璧书他们一顿,又维护秦沐风,让他别去扫地,也别怕监工来。
秦沐风犟着坚持去了,又把他骂一顿,仍是不解气。
凌若风不懂自己今天为何容易动怒,想很久才想明白,她对程浩风显得不信任了,而她不接受自己不信任三师兄。
这种“不信任”没有得到很好的解释,她感觉到程浩风没那么在乎她。
一个不信任,一个不在乎,那她以前那么多年的等待,不就成了无意义空等?
她气自己,怎么能对程浩风有不信任之心,这是自己要戳破自己的梦啊!
程浩风没想那么多,专心做事,他要理出龙啸风、蔡宝光回的信息重点,找出最有价值的信息。
然后,再让山雀带去信,让龙啸风和蔡宝光密切注意秦逸和赵小锅的动向。
十月初十,龙啸风有个消息传得特别快。
那个消息和军中秘密没太大关系,但及时收到消息,应该对程浩风有大用处。
那消息讲的是,赵小锅回平州后,被赵遗策痛骂一顿,他只是人回去了,寸功未建不说,还把鹿皮袋和敛生石弄丢了。
为了要回鹿皮袋和敛生石,赵遗策派赵小锅以正式使节身份出使秦州,带了很多金银珠宝来换,这两样宝物是用钱也买不到的。
给赵小锅这个机会,也是让他将功补过。
得知赵秦之争,程浩风握拳举了举,这个事儿可以利用啊!
为了不引起怀疑,别人听了小道消息,到处讲赵小锅要来赎东西时,他都不接话。
到了半夜,工匠和监工都疲倦打瞌睡,他让他们吃点夜宵,聊聊天休息一会儿。
“你们怎么尽说大公子的坏话呢?”秦快笑着打断几个讥讽秦逸的人,“有些话,我们私下说说可以,别让大公子知道。”
“我们没说坏话,说的实话呢。”一个工匠小声反驳。
“那也少说几句,我是为了你们好。别看大公子一副只会吃喝玩乐的样子,他可精了呢。连二爷都不知道他另有小金库,可不只是攒了点私房钱,是有些生意做了两本账。大公子算得可精了,是想早些掌控秦家,早早做准备。”
听秦快讲出秦逸有小金库,程浩风暗暗记下,这或许是能挑拨秦家内斗的点。
十月十一中午,程浩风带着亲手做的特制小弩,约见秦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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